中國版馬歇爾計劃看似華麗行之不易
鉅亨網新聞中心 2014-12-05 08:26
中國版馬歇爾計劃看似華麗行之不易
北京工商大學證券期貨研究所所長胡俞越和中國社科院朱鶴皆認為,“中國版馬歇爾計劃”在坊間的流行,恰恰是代表了一種對於經濟結構調整和轉型升級,提升當前中國國際地位的強烈渴望。而當這些問題在國內看不到合適的解決途徑之時,輿論自然而然就會把目光和希望投向外邊的世界。但是,中國的問題最終還是要靠自己解決,中國的地位還是要靠實力說話。無論是產能過剩還是資源消耗,無論是人民幣國際化還是爭奪國際話語權,最終都取決於中國自身的努力和實力。中國要想實施真正意義上的“馬歇爾計劃”,恐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一觀點值得關注。
隨著亞太經合組織峰會(apec)在北京召開,加上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aiib)設立相關協議的簽署,中國出資400億美元設立絲路基金,“中國版馬歇爾計劃”的概念在網絡上被熱炒,不少研究機構對這一概念進行了詳細解讀。這一概念最早出現,是對中國國家稅務總局原副局長許善達提出的“共同發展計劃”的解讀。理想中的“中國版馬歇爾計劃”能夠通過增加對外投資基礎設施建設等手段,同時達到增加對外投資、化解過剩產能和加快人民幣國際化的三重目標。
之所以輿論對“中國版馬歇爾計劃”再次關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一帶一路”戰略的提出,和以aiib和絲路基金為代表的具體實踐正式展開。因此,無論是“中國版馬歇爾計劃”,還是“一帶一路”戰略,實質上都體現著在國內外形勢同時進入新常態的背景下,中國政府對以往“走出去”戰略開始進行全面深刻的調整。
乍看起來,以“中國版馬歇爾計劃”為代表的新常態下的開放戰略,正是幫助中國實現經濟結構調整和轉型升級的妙藥良方。當前,中國三四線城市普遍存在的住房供給過剩局面,預示著前一階段集團式的“造城”運動基本宣告結束。而由房地產為核心帶動的眾多上下游產業,也因此面臨著嚴重的產能過剩問題。因此,姑且不論“中國版馬歇爾計劃”這一提法是否值得商榷,單就化解產能過剩一項作用,就足以引起決策部門的足夠興趣。但是,現實往往要比理想骨感的多。通過對比“馬歇爾計劃”和“中國版馬歇爾計劃”就能看出,兩者其實是內容迥異的兩個概念。
“馬歇爾計劃”,真實名稱為“歐洲復興計劃”。二戰之后,歐洲滿目瘡痍,基礎設施受到嚴重破壞,生產能力大幅下滑。美國出於對當時國際形勢和自身戰略的綜合考慮,開展了一項總規模達130億美元,為期4個財政年度,旨在幫助歐洲經濟復興的貸款援助。由於這些貸款援助中的大部分資金都用來采購美國生產的產品,因此美國因戰時而增加的產能得到了有效利用,美國經濟發展也一改戰后初期出現的頹勢,回到增長的軌道之上。而正是這一點,成為那些希望通過“中國版馬歇爾計劃”化解中國過剩產能的人眼中的“歷史經驗”。不僅如此,馬歇爾計劃的實施奠定了美國在歐洲的政治影響,這一點更成為“中國版馬歇爾計劃”擁簇者手中的王牌。
我們認為,要理解這兩個計劃的核心區別,關鍵要理解原計劃中的“復興”二字。該計劃之所以被稱為“歐洲復興計劃”,原因在於二戰之前歐洲的制度和經濟,已經達到在當時看來相當發達的水平了。歐洲大陸雖然受到二戰的嚴重破壞,但是無論是制度還是人力資本,都在很大程度上保留了下來。按照人力資本理論提出者舒爾茨的說法,德國和日本之所以能從二戰的破壞中快速恢復,恰恰是因為其人力資本在戰爭中受到較少的損失。
總之,在當時的背景下,歐洲就像一輛出了事故的汽車,只要適當修補之后即可重新駕駛。而美國提供的貸款援助,雖然是實現歐洲復興的最關鍵要素之一,但確實很難獨立解釋歐洲整體的復興。因此,從這個角度來看,無怪於20世紀六七十年代修正主義派歷史學家們會堅持認為,“美國的援助對於歐洲的復興來講,並沒有那么關鍵”。
更值得注意的是,復興的背后是援助,而援助意味著計劃雙方的地位存在不對等。在“馬歇爾計劃”中,美國不僅占領了道德高地,而且還享有絕對優勢的地位。修正主義派的歷史學家甚至認為,“馬歇爾計劃”是“美國經濟帝國主義的表現,其實質目的是控制西歐,就像蘇聯控制東歐一樣”。
反觀“中國版馬歇爾計劃”,不難發現該計劃的本質:是探索,而非復興;是合作,而非援助。具體來說,“中國版馬歇爾計劃”,其涉及到的伙伴國家都是發展中國家,或者說新興經濟體。在這種情況下,“中國版馬歇爾計劃”更像是一種通過“合作”共同探索,而非通過援助實現“復興”。兩者的關鍵區別就在於后者已經有現成的經驗和制度,而前者沒有。這就意味著,“中國版馬歇爾計劃”所涉及的所有具體措施都是一種發展嘗試,而嘗試就必然暗含著失敗的風險,以及為了應對風險而面臨的實踐中的挑戰。
首先,對“中國版馬歇爾計劃”概念的解讀有太多一廂情愿的成分。正是由於合作的本質,“中國版馬歇爾計劃”涉及到的雙方或多方原則上享有平等地位,這決定了無論任何計劃設計都面臨著對等的談判過程。僅此一點,就決定了當前所有對“中國版馬歇爾計劃”的所有解讀都有某種程度的一廂情愿。例如,如何保證其他新興經濟體會欣然接受中國遞出的橄欖枝?由此看來,近期墨西哥對中鐵建的違約行為或許是個好事,至少在一定程度上給一廂情愿的思維方式發出了提醒。
其次,如何順利實現本土化是“中國版馬歇爾計劃”面臨的重大挑戰。“馬歇爾計劃”涉及的國家都是發達國家,或者都曾是發達國家。而無論是“一帶”還是“一路”,涉及的各國都仍在探索符合本國的發展道路。面對不同國家之間差異頗大的具體國情,很難想象能存在單一計劃滿足所有差異性的需求。因此,即便是這些國家都愿意參與“中國版馬歇爾計劃”,如何保證合作許諾的愿景會順利實現?特別是一旦計劃在最初出現挫敗,很難保證后續的合作會持續下去。從理想到實踐,再到結果,始終都有著巨大的鴻溝。
最後,海外輸出過程中的意識形態衝突不可忽視。隨著中國的崛起,國際地位已經得到進一步的提升,如何鞏固和強化中國的國際地位,擴大國際影響力,成為擺在中國面前的重大戰略問題。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國版馬歇爾計劃”可以被理解為一種探索國際新秩序的戰略,而非具體的戰術布置。然而,即便是“中國版馬歇爾計劃”僅代表某種發展戰略,這種國家主導的產能輸出和資本輸出計劃,在實際操作中往往會遇到意識形態的衝突。而這種源於意識形態層面的抵制,恰恰是最需要隱諱的原因,會讓人直到最後都無法找到合作出現問題乃至最終失敗的原因。因此,這種國家主導的性質一旦擺在了臺面上,意識形態的暗流就會開始在臺底下涌動起來。
總之,“中國版馬歇爾計劃”雖然只是一種坊間的說法,並未得到官方的認可,但這一概念背后的故事卻值得我們反思。自改革開放至今,中國經歷了超過30年的高速發展,gdp已經躍居全球第二。然而,這一發展過程中也積累了不少歷史問題,如資源消耗嚴重,收入分配不均和產能過剩等,而這些問題都在當下得到了集中體現。再加上4萬億的外匯儲備早已成了炙手的山芋,如何化解過剩儲備,實現資本輸出,是擺在中國經濟面前的巨大考驗。不僅如此,雖然中國經濟實力已經不容小覷,但是中國在國際上的話語權依然與經濟實力不相匹配,現有的國際體制中,留給中國的空間越來越小。而另一方面,新興經濟體基礎設施建設仍然比較落后,嚴重制約著當地的經濟發展,而當今發達經濟體又經濟復甦泥潭而只顧自保,這又仿佛是中國難得一遇的最佳戰略時期。
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們認為,“中國版馬歇爾計劃”在坊間的流行,恰恰是代表了一種對於經濟結構調整和轉型升級,提升當前中國國際地位的強烈渴望。而當這些問題在國內看不到合適的解決途徑之時,輿論自然而然就會把目光和希望投向外邊的世界。但是,中國的問題最終還是要靠自己解決,中國的地位還是要靠實力說話。無論是產能過剩還是資源消耗,無論是人民幣國際化還是爭奪國際話語權,最終都取決於中國自身的努力和實力。中國要想實施真正意義上的“馬歇爾計劃”,恐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注: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胡俞越為北京工商大學證券期貨研究所所長、教授,朱鶴為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系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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