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危機看似驚險萬狀 其實是毫無懸念
鉅亨網新聞中心
評論人陶短房撰文指出,同樣“受夠了”的還有包括歐洲央行、歐盟理事會在內的希臘大小債主們:所謂“危機解除”,所謂“到期債務償還”,說到底不過是飲鴆止渴:每個月都將有數以十億歐元計的債務到期,希臘人都只能借新債、還舊債,說穿了,歐洲人不過是將自己左口袋里的錢掏出來裝進一只寫著“希臘”的陶罐,再掏出來塞進自己右口袋罷了。這篇文章具有一定參考意義。
7月28日,千呼萬喚始出來的第三期希臘“緊縮換紓困”談判總算展開,這意味著折騰了全球財經數月之久的“希臘定時炸彈”,爆點又被向后推遲了至少幾個月。
“好飯不怕晚”的新談判
這輪新談判的起點是7月13日,這一天希臘總理齊普拉斯和歐元區債主們達成一項妥協,希臘希臘接受包括繼續緊縮、提高稅負、提高退休年限和忍受苛刻監督擔保條件等條款,換取歐元區通過“歐洲穩定機制”(esm)向希臘提供最新一期(也即2010年以來第三期)紓困款。
7月16日,希臘議會以300名議員中229名投票支援的壓倒性多數,通過了3天前達成的“希臘三期”妥協,隨后歐元區各國啟動議會表決機制,並在磕磕絆絆中相繼“闖關”成功。按照原定計劃,7月24日應啟動希臘和國際債權人之間的“希臘三期”談判,但由於各方都沒準備好,結果這項被望穿秋水的談判,啟動時間又晚了4天,讓全球金融市場也多了4天的上下忐忑。
一些分析家指出,8月20日是下一個相當敏感的日子,因為在這一天希臘必須向歐洲央行償還32億歐元到期貸款,同時兌付13億歐元到期國債,如果屆時談判尚未有所結果,希臘勢必再度面臨還不起債的財政破產窘境,因此留給雙方的時間怕是不多了。
這種說法恐怕未必準確。
希臘債務危機最兇險的關口,是第一次面臨這一窘境、國際債權人又擺出不依不饒架勢的6月30日,因為倘希臘一意賴賬、國際債權人又毫不妥協,結果必然是“千億資金流逝水,幾分惆悵對蒼天”,希臘面臨被踢出歐元區,國際債權人也將賠光此前扔進去的兩期紓困款;既然各方都不敢承擔一拍兩散的責任,讓背了一身債的希臘“死而不僵”,那么正如俗話所言“債多了不愁”,7月20日(也即希臘議會表決通過妥協案后僅4日),多達35億歐元國際債務到期,希臘政府分文未還(也的確還不出),“江湖上”卻毫無動靜——“好飯不怕晚”,既然已有成案,那就慢慢走著瞧好了,反正事已至此,急也是急不來的。
最初的“地雷”不過16億
其實最初的“6.30”地雷不過16億歐元,希臘紓困計劃“三駕馬車”(imf、歐盟委員會和歐洲央行)先是給了3個月“緩刑”,繼而又一等再等,希望希臘政府能接受一項“妥協性安排”。
說穿了這個“妥協性安排”也還是飲鴆止渴:“三駕馬車”繼續發放“臨時性援助”72億歐元,以幫助希臘應付“6.30”和隨后的7月10日(20億歐元債務到期)大限,作為回報,希臘政府應滿足兩個條件——重申不賴賬,以及承諾進行更具實質性的緊縮。
然而正是這區區16億歐元的小“地雷”惹出大禍:在一連串人們早已見怪不怪的出爾反爾后,希臘政府居然推出了個“7.5”公投,讓選民自行決定是否接受“緊縮換紓困”;在公投結果選擇了“對緊縮說不”后兩天,歐盟委員會和歐洲理事會宣布,希臘必須在7月9日前commit新的償債計劃,否則歐元區已做好“grexit”(希臘離開)的準備,但到了9號希臘政府再次“跳票”,此前信誓旦旦“過期不候”的歐元區和歐盟卻居然又把“紅線”推遲兩天,並廣而告之要在7月12日召開全歐盟成員(而非僅僅歐元區成員)的峰會,擺出一副“希臘不就范就踢”的決絕姿態;盡管連這個峰會也最終“跳票”,一再推遲的“最後期限”也已到期,但“紅線”被突破后17小時的7月13日,戲劇性的妥協居然達成了。
毫無懸念的懸念
看似驚險萬狀、一波三折的博弈,其實不過是毫無懸念的“懸念”。
希臘方面,齊普拉斯政府從推動“說不公決”起就並非真心“退歐”,而僅僅是認定歐元區、歐盟不敢承擔希臘“退歐”、歐洲一體化變為可笑的“四岳劍派”的代價和風險,用這種極端做法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希望借此達成一個對希臘更有利的新協議條件(比如不用緊縮就能再借到錢,或豁免部分債務),但早已“受夠了”的債主們已不敢再像2010年那么“大方”,而除卻“三駕馬車”、尤其投鼠忌器的歐洲人,如今債臺高筑且信用值低迷的希臘,又能上哪去籌措那些“續命錢”?
歐洲方面,正如法國總理瓦爾斯所指出的,他們也承受不起希臘退出所冒的巨大風險,因為這將是“經濟和社會的巨大災難”,且成為歐洲“非常危險的先例”——不僅如他所言“既削弱全球經濟增長,也有地緣政治危險,包括移民大量涌入和俄羅斯的壓力”,且意味著承認戰后歐洲各國一直努力推進的歐洲一體化路線,並不像此前許多人認為的那么“政治正確”。
在這種情況下一旦被逼到山窮水盡之地,柳暗花明的“假戲劇性場面”也就必然出現:該掏錢的還得掏錢,該讓步的也只能讓步,否則大家都沒法下臺。
正因如此,公投后發現再也不能復制“愛哭孩子有奶喝”、達成“既不用緊縮也不怕沒錢”的目的,齊普拉斯便不惜違背競選時“希臘不要緊縮”的諾言、違背剛剛在推動公投時信誓旦旦政治承諾,轉而選擇低頭就范,為此他不惜換掉和他亦步亦趨的財長瓦魯法基斯,代以在歐洲人緣尚可的溫和派談判專家察卡諾托斯,甚至不惜和自己的執政黨激進左翼聯盟反目,轉而尋求反對黨的支援以通過妥協協議案。
也正因如此,嘴上喊得山響的歐洲人,內部出現了“補倉派”和“斬倉派”的分歧,前者以法國、意大利、西班牙等“南方”國家為代表,“藥方”是“借給新債還舊債”,思路是“歐元區大一統高於一切”;“斬倉派”以德國、荷蘭、北歐國家等為代表,意見很簡單——“不滿足要求就走人”,思路是“長痛不如短痛”。
事實證明,雙方都別無選擇:歐元區“輸不起”讓戰后最重要的歐洲一體化原則破產的代價,而希臘舍去“三駕馬車”的冤大頭,也沒地方再去找一個能幫他們背起沉重債務包袱的“替死鬼”。
飲鴆止渴的新計劃
新計劃其實很簡單:歐元區通過“歐洲穩定機制”(esm)向希臘提供最新一期(也即2010年以來第三期)紓困款,作為回報,希臘必須接受一系列緊縮條件和監督。
和前兩期紓困款來自“三駕馬車”不同,“希臘三期”將全部出自“歐洲穩定機制”,總額高達860億美元(蹊蹺得是這個數額超過此前任何一方所提出的最大金額),目的是緩解希臘債務壓力,避免其銀行系統陷入崩潰。
作為回報,希臘必須將消費增值稅將從目前的13%上升到23%,並取消島嶼上企業的特殊稅務豁免優惠,將退休年齡提高到67歲,養老金削減15%,並增設6%的醫療保險附加稅。不僅如此,協議還要求imf“更充分介入”,作為向希臘提供援助的擔保,並考慮凍結希臘價值500億美元的國有資產以設立一家“擔保基金”,作為第三期紓困款的抵押,而希臘政府必須承諾更積極地推動國有資產的私有化改革。
表面上看起來這是“雙贏”:希臘避免了立即被踢出歐元區和國家整體破產,其自6月29日一直關閉至今的銀行也有望重新開門,陸續到期的債務有望償還,政府也將暫時有錢發放養老金、國有雇員工資和支付各種賬單;歐元區和歐盟也如法國總理瓦爾斯等人所言,避免承受因“grexit”(希臘退出)而可能遭致的重大政治風險、尤其是歐洲一體化理念的破滅。
然而危機並未結束,希臘也好,歐盟也好,只不過把定時炸彈的時鐘撥慢了幾分鐘而已。
首先,不論歐洲或希臘,內部都免不了激烈爭吵,這些爭吵中的每一環,都會構成協議的變數。
歐洲方面,法國、意大利、葡萄牙等“南方國家”是推動此次妥協的主力,由於他們自身債務狀況也不佳(當然沒有不佳到希臘的程度),出於可以理解的原因始終執著地將“歐元區的完整性”置於歐元區規則嚴肅性和債務安全性之上,主張“救助第一,懲罰第二”,但德國、荷蘭和北歐國家等“北方國家”則相反,認為如果不能在希臘債務問題上堅持原則,以后會有更多成員國起而效尤,以“不給錢就退出”的“希臘邏輯”要挾歐洲央行,其結果只能是富國被窮國拖死。盡管此次“北方”勉強向“南方”讓步,卻在協議中硬塞入一系列“霸道”的監督條款,這些都增加了未來的變數。
歐洲各國內部也矛盾重重:被希臘人視作洪水猛獸、“霸權主義者”的默克爾,卻也因最後的妥協被德國人、甚至自己基民盟-基社盟的部分成員視作“不能堅持立場”,而另一個主張強硬的國家芬蘭,政府將面臨民族主義政黨——正統芬蘭人黨的“逼宮”,盡管目前各國議會表決情況有驚無險,但未來3年(“希臘三期”的效期)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引發軒然大波。
希臘方面問題則更嚴重。
正如意大利《米蘭晚郵報》所指出的,齊普拉斯僅僅一周前還推動全民公投對“緊縮換紓困”說“不”,當時他信誓旦旦告訴選民只要說“不”就能既獲得紓困款又無需忍受緊縮,如今卻不得不在15日前向自己黨內議員和選民支援者解釋,何以為了換取860億歐元第三期紓困款,希臘必須削減養老金和增加稅負,還要接受苛刻的國際監督。協議所規定的緊縮和受監管內容,絕大多數是近幾個月來他本人和他的激進左翼聯盟所堅決反對的,從布魯塞爾返回雅典的他不得不硬著頭皮面對火冒三丈的政治伙伴,這些伙伴無法接受他在短短幾天內的180°大轉彎,同屬激進左翼聯盟的議長孔斯坦托普魯公開表示異議,能源部長拉法扎尼斯為首的約30名議員也公然“造反”,妥協案最終居然靠反對黨的一致支援得以闖關,這不啻是個巨大的諷刺。
習慣性出爾反爾的齊普拉斯已將自己帶入一個僵局:此前他的言行已吊高了希臘人的胃口,如今這個靠高呼“反緊縮”口號上臺的總理卻忽然180°轉彎,改口稱新方案將“維護希臘金融穩定,並為復甦提供了潛在機會”,如此一來他的政治生涯便岌岌可危,稍有差池,就可能導致政府垮臺和重新大選,屆時一切又都成了變數。
不僅如此,希臘如今是一個失業率高達26%,經濟自2007年至今萎縮26%,債務總額高達2170億歐元(相當於gdp總值177%)的“失敗國家”,繼續緊縮並加以苛刻國際監督,勢必令早已“受夠了”的希臘人更加不堪,並損害幾乎破壞殆盡的希臘經濟造血機能,其結果,只能令其永遠無法擺脫“緊縮換紓困”、挖肉補瘡的惡性循環。
同樣“受夠了”的還有包括歐洲央行、歐盟理事會在內的希臘大小債主們:所謂“危機解除”,所謂“到期債務償還”,說到底不過是飲鴆止渴:每個月都將有數以十億歐元計的債務到期,希臘人都只能借新債、還舊債,說穿了,歐洲人不過是將自己左口袋里的錢掏出來裝進一只寫著“希臘”的陶罐,再掏出來塞進自己右口袋罷了。
7月24日,希臘議會表決通過了勞動法和稅法改革修正案,這意味著“希臘三期”的又一關口被打通,但在此前后,“三駕馬車”之一的imf總裁拉加德卻不斷放話,不僅屢屢暗示新一期紓困“事不關己”,還一再強調“希臘還不起錢是既成事實”,要歐洲人“現實一點”,認賭服輸,給希臘債務減記——而這正是歐洲人寧可往希臘這個無底洞扔更多錢都決不能突破的底線。“三駕馬車”的分歧表明,首先歐元區恐怕不能如此前妥協協議所言,指望imf監督希臘履行協議內容,其次,如果認同拉加德觀點則“希臘三期”無異於又做一次冤大頭,反之歐洲人不但要掏出自己的新債還自己舊債,還要幫忙還imf的那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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