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起又散落……那一個中國經濟美夢

黃崇哲

《台灣銀行家》雜誌總編輯

2006 年，中國中央台播出了「大國崛起」電視劇，記錄著葡、西、荷、英等國，經由經濟發展而來的崛起過程，該片的迴響鼓舞了對於中國崛起的期待，而國際上的各經濟組織也開始預測，究竟哪一年中國可以超越美國摘下桂冠，成為世界第一大經濟體？

然而十年後，那個唾手可得的桂冠卻似乎飛走了。現在躍上輿論檯面的，反倒是中國恐將永遠無法超越美國的觀點。或許，再過數十年後，當人們檢視中國的經濟發展史時，回顧習主席初在位的這十年，是中國改變成長走勢的關鍵時點，卻也是最走味的十年。

一個國家擁有民族復興的夢想，是那樣的理所當然。在那個大國崛起的中國經濟夢裡，國有企業引領經濟 “新常態” 發展，“中國製造 2025”的機器人、航空航天裝備、新能源汽車等，都已經成為中國創新領先全球的最佳證明。“一帶一路”讓中國成為世界經濟規則的主要制定者，其中流通著令人引以為傲的紅色人民幣，在擺脫了美歐的支付清算系統中進行交易。而且，那曾經獨強的霸權美國與美元故事，更是在強大的正能量下已變成明日黃花。在中國偉大復興的成就下，在夠大的太平洋上，美國的衰敗讓兩國重新劃分勢力範圍，成就出全新的大國關係架構。

只是，想達成如此夢境，卻擺脫不了現實的約制。因為載明在中國憲法的人民民主專政體制，將治國權力用民主集中方式集中於黨，以黨領政、以黨領軍。無須三權分立的繁瑣，更無獨立司法體系的必要，這就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框架。在這種制度下，雖然可以有效率的拆房徵地、招商引資，但對於資源與分配的問題，卻缺乏公平正義的檢視，更容易造成當權者對財產權侵犯與人權的踐踏。

尤其對照肺炎疫情以來，中國中央政府的作法，更是呼應著 2012 年，當時國家總理溫家寶卸任時最後一場記者會，他語重心長的說：「中國的改革已到了攻堅階段，沒有政治體制改革的成功，經濟體制改革不可能進行到底，已取得的成果可能得而復失，社會上新產生的問題，也不能從根本上得到解決，文革這樣的歷史悲劇還有可能重新發生……」而今，紅小兵變成了白衛兵，人民公社變成了高樓封城，餓死的悲劇卻再度發生在曾經懷抱中國大夢的人民身上。

正因為，一個沒有從個人權利保障出發，而是期待英明聖主能夠引導國家發展方向的機制，是無法適時因應經濟挑戰的。以 P2P 借貸為案例，當國家主席、國務院總理都曾經將它視為普惠金融典範，用來展示中國金融創新領先全球樣板後，驟然的政策逆轉，讓為數龐大的投資人求償無門，也一筆抹殺所有產業的參與者，一切歸零而無人問責，也戕害了金融科技應用的持續發展機會。而 P2P 之外，平台單車的亂象、理財商品的爆雷等，都被當成一路割韭菜的過程，讓中國想超越美國的夢想越來越遠。

曾經，一個個經濟美夢，就像項鍊上的一顆顆璀璨珍珠，當串起完成時，會是偉大復興的美麗珍珠項鍊。只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線繩張力不足，過重的夢想扯斷了線，讓珍珠散落一地，也跌碎了一個個經濟美夢。下一個十年又將開啟，老前輩言猶在耳：「沒有政治體制改革的成功，經濟體制改革不可能進行到底」，但當家的彷彿沒有聽見？或者是根本不想聽見？身處隔鄰的我們，又該如何避免不被倒下的龐大身軀波及，實是我們該開始思索的重要課題。

來源：《台灣銀行家》10 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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