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鬥爭：曹德旺的權力交接

他們不再是單純血緣的父子，他們變成了彼此需要的人。

曹暉終於答應了父親接管龐大的家族企業。他面前這位72歲的老人，是全球最大汽車玻璃生產商福耀玻璃的締造者曹德旺。在此之前的很多年裏，這位玻璃大王一直以宗親血緣作為企業傳承遵循的準則，他從未懷疑過長子繼承的天經地義。

但曹暉並不這樣認為。經歷過西方教育和工作經歷的洗禮後，他不願再活在父親強大的身影之下。玻璃行業的“天花板”，也讓他有些望而卻步。

他要自己出去闖，像父親那樣去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去年底，曹德旺創立的福耀玻璃總資產已達到317.04億元，曹德旺身家122.5億元，排在中國富豪榜43位。

外界很難猜測曹暉是否看到了這期節目，看到節目時他的心情是什麽樣的？可以肯定的是，在過去的多年裏，圍繞這個問題，曹德旺對公司的高管早已釋放過多次信息，而對於長子，曹德旺也無疑表明過心意。當天，他只是把曾經說過的話在一個公共空間裏又重覆了一次。

彼時的曹暉，42歲，正在福耀的工廠裏與工人們同吃同住同工作。而一個願意與工人打成一片的“富二代”，他大抵上是不太願意被父親的光環所加持的。

相比之下，他的父親曹德旺恰好在他這個年齡時，創立了福耀玻璃。

曹德旺有3個孩子。按照福建當地的宗族條規，家族企業長子繼位天經地義，很大程度上，他對女兒和小兒子在事業上傾註的心血，可能還不及自己的女婿。

出身於1970年的曹暉，在1989年高中畢業後，便被父親安排進入福耀玻璃的車間，從最底層的崗位幹起。

1994年，福耀進行代工廠向品牌國際化的轉型，第一步是在香港成立進出口公司。曹暉被父親派往香港，成為福耀香港總經理。

此後，他又被父親派往美國留學。

2000年初，福耀在美國遭遇反傾銷官司。曹暉被父親委以重任，於2001年8月開始任福耀北美玻璃工業有限公司總經理。持續4年的官司最終打贏了，曹暉也被父親召回。

曹德旺看著這個嚴格按照他的計劃培養起來的兒子，就如同看一塊他親手制造的汽車玻璃。

是時候考慮接班人計劃了。

「接班的事情分三步走：第一步我們把總裁調整了，第二步把董事長交給曹暉，我去當名譽董事長。第三步，等曹暉到一定程度了，幾年以後，我名譽董事長也不當了，讓他全部拿去，這樣就接班了。」曹德旺曾對媒體說。

正當他以為一切盡在掌握時，曹暉卻表現出對接班反感，甚至內心深處的排斥。

事實上，早在被父親派往美國留學時，曹暉真實的心意就已經讓父子之間的嫌隙日漸擴大。因為和父親賭氣，他甚至6年不曾與父親聯系。但礙於父親的強勢，或許也有家族條規的約束，他又不得不對其服從。

但這種相處模式在時間的催化下終究不可持續，尤其當曹德旺日漸難以應付生意場奔波的疲憊，當曹暉再次表示對接班的反對時，曹德旺的反應變得直接且不容置疑：「他不願意怎麽行？他不來當董事長，叫我一個老頭子怎麽辦？」

按照曹德旺的邏輯，長子繼承屬於「社會責任」。他不得不「花了很大代價請人去說服曹暉」。

曹暉再一次選擇了服從。

2006年，曹暉開始擔任福耀玻璃總經理。外界一度認為，福耀玻璃的接班問題已變得毫無懸念。

曹德旺也漸漸過上了退休生活。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給前來取經者布道，是他當時生活的真實寫照。

但父子間被掩蓋的矛盾並沒有消失。

此後，曹德旺在回答外界關於接班人的問題時，說的最多的理由依然是「曹暉是我兒子」。在他的價值觀裏，血緣本身就是最正當的理由，他忽略的，恰恰是曹德旺的兒子也試圖證明自己的初心。

隨後，曹暉在「承擔家族責任，還是追求個人價值」的糾結中度過了之後的9年光陰。在美國學習、工作多年以後，他已經很難再接受長子繼承這個強加給他的社會責任了。更重要的是，父親並不介意在公眾場合否定他的能力。

生活在傳統社會和現代社會的父子兩代人，存在著價值觀的根本分歧。在曹德旺大家長的話語體系裏，他們之間或許從不曾有過真正意義上的有效溝通。

2015年，曹暉終於鼓起勇氣，向父親提出辭職。

去意已決，他不再顧忌父親的辛苦與威懾。他告訴父親，他想自己試試，從零開始，看看怎麽做一家企業。

離任時，曹暉有些興奮。

26年了，他終於第一次成為了自己命運的主人。他對自己可以一展拳腳的未來一定是滿懷憧憬的，對於每一個想超越父輩的人來說，這意味著與命運意志抗爭的勇氣。

繞不開的宿命
出走後的曹暉，於2015年創立了三鋒控股，並成立由三鋒控股100%控股的福建三鋒集團。他給三鋒集團的定位是「當好汽車工業的配角」。

「2020年中國將成為世界第一大汽車市場，市場總量將達到一萬億元。在官網致辭中，曹暉明確了他的目標，為全球一流汽車品牌制造商提供零部件，領軍中國汽車後服務市場。

曹暉對行業有著與父親不一樣的理解。

目前，福耀與法國聖戈班集團等其他三家企業，占據了全球汽車玻璃市場超過70%份額，其中福耀的市場份額為23%-25%。而福耀在中國的市場占有率已達到70%左右。

在國內市場已觸及增長「天花板」之後，曹德旺選擇的是國際化戰略。他先後在美國俄亥俄州、俄羅斯卡盧加州、德國等地設立工廠，並收購了美國PPG工業公司的玻璃業務。這一系列項目的背後，是與通用、大眾、奧迪等汽車公司的戰略合作。

2018年6月25日，福耀玻璃(600660-CN)發布公告稱，公司的全資子公司福耀香港擬收購福建三鋒集團100%股權，股權收購的交易總價為人民幣2.24億元。對於外界可能針對關聯交易產生的誤解，曹德旺思慮周全。

關於福耀集團的權力交接，目前雖然還沒有明確的時間表，但父子二人已經有過良好溝通。

曹暉回到父親身邊，告訴父親，他願意成為福耀的接班人。

父親笑得老淚縱橫。

那一刻，他們不再是單純血緣的父子，他們變成了彼此需要的人。

來源：商業暴風眼 作者：周小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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