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舉正專欄】石油減產的經濟與政治訊號

石油是全世界最重要的經濟與戰略物資，所以它的價格成為世界經濟與政治的重要指標。不過，非常有意思的是，世界生產石油的國家，不但集中在少數特別荒涼的區域之外，這些區域的人民經常信奉伊斯蘭教。沒知道為什麼，不過這個事實，導致石油不僅是戰略與經濟的物資，也讓社會宗教與政治的因素捲入石油的生產、出口以及銷售中。

從 2011 年開始，石油的價格就從歷史高點，130 美元，一直落到 2014 年竟然不到 30 美元。這個戲劇性的轉變，讓原有的石油輸出國感到入不敷出的壓力之外，也承認，在肆意生產下，加上各式宗教與政治的衝突，結果是石油生產國荷包縮水，戰爭衝突持續加大。幾年下來，世界上的石油產國終於受不了，決議減產。

今年 9 月 30 日，石油輸出國家組織 (OPEC) 在阿爾及利亞的首都阿爾吉爾達成減產決議，當時承諾，詳細細節將在 11 月 30 號，於維也納召開會議中，作具體協調。會前，多數經濟分析師對本次的會議結果不表樂觀，導致原油價格下滑 4%，平均跌至 46 美元一桶。不表樂觀的理由有三：

第一、OPEC 中最主要的產油國是沙烏地阿拉伯與伊朗，但兩者基於宗教派別與軍事對峙的緣故，成為輸出石油市場的最大競爭者。但是，因為伊朗發展核能，導致西方國家長期制裁，其結果讓伊朗的石油輸出量從過去的每日四百萬桶下降至 0。如今美國與伊朗關係暫緩，百廢待興的伊朗自然需要增產賺取外匯，從事建設，因此說什麼也不願意減產。

第二、OPEC 雖然曾經在上世紀 70 年代風光一時，但幾十年下來，世界其他重要的石油產國已經大幅度提高產能，如今 OPEC 所產的石油，占全球產量大約只有三分之一。剩下的產油國家中最重要的是產量與沙烏地阿拉伯伯仲之間的俄羅斯。俄國不屬於 OPEC 所以任何 OPEC 的決議都需要俄羅斯明確的支持，否則只是空談。

第三、就是美國的頁岩油生產。近五年來，沙烏地阿拉伯一直持續增產石油，降低價格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打擊生產成本較高的頁岩油廠商，逼迫他們退出市場。結果幾年下來，美國的頁岩油生產企業，雖然蒙受利潤下滑的壓力，但是產量似乎並沒有明顯的減少。對於沙烏地阿拉伯的經濟，也就是那個長期以來依賴石油的發展，構成了極大的威脅。

在這三件與沙烏地阿拉伯都息息相關的情況中，11 月 30 號的協商會後，令人出乎意料的達成如下協議：首先是 OPEC 的成員國同意，每日減產 120 萬桶原油，其中沙烏地阿拉伯以老大身分，每日減產 48 萬 6 千桶，占該國現今生產比例的 4.6%；減產後的沙烏地阿拉伯每日生產 1050 萬桶原油。其他 OPEC 成員國都分配到減產配額，只有伊朗例外，每日還增加產量 9 萬桶。另外，會議也宣布，非 OPEC 國家也同意減產，數量高達每日 60 萬桶，其中俄羅斯同意每日減產 30 萬桶。這個協議計畫是 2017 年 1 月 1 日開始生效，為期 6 個月。

此消息一出，市場反應劇烈，油價上漲 6%，輕鬆突破 50 美元大關。雖說如此，但當時沒有人知道，非 OPEC 國家的承諾是從哪裡來的。這個謎團，也就是 12 月 9 日維也納召開的聯席會議解開。會後，非 OPEC 國家承諾減產 55 萬 8 千桶，比原來預估少了一點，但是俄國同意每日減產 30 萬桶，達成 15 年來，第一次 OPEC 國家與非組織國家共同減產。結果是油價上漲，突破 55 美元。但這個決議底層，仍然具有非常多不確定的因素。

第一，伊朗的地位受到重視。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因為做為回教什葉派大國的伊朗與死對頭，代表遜尼派核心的沙烏地阿拉伯，在伊拉克、敘利亞與葉門都有軍事衝突。如今，在各國減產，唯獨伊朗增產的情況下，等於是承認伊朗的地位。今天減產是為了經濟，未來還會有什麼政治衝突，猶未可知。

其次，俄羅斯的承諾，實在不知道會不會履行。主要的原因是，在原油市場中的占有率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因素，這也是為什麼原先 OPEC 決議中包含了一個監督委員會，監督所有成員國在海岸的儲油槽的出口量。但是，這一點對於俄羅斯卻缺乏堅監控的功用，因為俄羅斯大部份的原油不是從海岸出口，而是從油管直接運送至其他國家。以俄羅斯的產量來講，在無法監控的情況下，俄國是否真的會減產，值得進一步的觀察。

最後，這個減產的訊息等於承認美國頁岩油廠商獲勝，並使得他們在油價上漲的趨勢當中，立場由被動轉為主動。換而言之，縱使減產的落實會導致原油價格上漲，但到達一定的價位之後，必然漲不動，因為減產中，不包含美國的頁岩油廠商。

從這一連串的減產會議中可以看得出來，中東地區的權力均衡已遭改變。強權國家重新改寫原油市場的佔有率與價格機制。發生這個情況的主因是，原先維持中東局勢的主角，也就是美國，現在對於擔任中東地區的國際警察已經興趣缺缺，已經轉換為眾多博弈者之一。這個轉變，是我們未來觀察中東局勢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