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突與掙扎：去IOE浪潮下的商業新世紀

本報記者 侯繼勇 北京報導

6月27日，浪潮集團副總裁張海濤接受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採訪時表示：浪潮集團推“I2I”（IBM to Inspur）計劃，意在實現兩個替代，一是市場的替代，特別是中國市場，即用浪潮（Inspur）的品替代IBM的品；二是在伺服器市場的技術創新方面替代IBM的領導地位。浪潮I2I計劃於5月27日正式推出。

浪潮的底氣與一則傳聞有關：今年5月下旬，有傳聞稱國企將暫停使用美國諮詢機構的同時，國內金融機構IT採購或也將集體轉向國。另一個與之相關的消息則是一紙通知：5月16日，中央國家機關政府採購中心發布通知稱：所有計算機類品不允許安裝Windows8。

由於Win8被禁在前，國內金融機構鼓勵使用國伺服器的傳聞也被行業視為事實。

這直接帶動了浪潮集團旗下三家公司股票的集體上漲，其中浪潮軟件（600756.SH）股價由5月20日的11.85元漲至6月27的25.17元；浪潮信息（0977.SZ）由5月20日的23.64元漲至6月27日的34.2元；浪潮國際（00596.HK）也由約1.4港元漲至約1.7港元。事實上，浪潮國際主要業務是軟件外包業務，與伺服器業務關聯性不大。

去年6月，前中情局（CIA）職員愛德華·斯諾登將兩份密資料交給英國《衛報》和美國《華盛頓郵報》，披露了令舉世震驚的“稜鏡”項目，引發了全球對信息安全問題的關注。

在這樣的背景下，去IOE化成為一種時髦，目的是擺脫國際巨頭的控制。

一家互聯網公司負責技術的高管接受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採訪時表示：“我們感受到了一些跡象，比如EMC的高端存儲，都有遠程接入的終端，目的是提供應急服務，但EMC的賬號（由遠在美國的員工）可以訪問，作為客戶則無權訪問。”

“去IOE更是一個技術問題。” 阿里集團資料庫技術負責人周寶方則認為：“傳統的IT架構基於傳統的商業實踐，但隨移動互聯網、雲計算、大數據的發展，過去的商業實踐已經落伍，IOE為代表的IT架構已經過進了。

穿T恤的幹掉了穿西裝的，世界正在變化，商業世界有了新玩法。

I2I略地

伺服器市場的格局正發生變化：國際廠商走衰，國廠商則強勢崛起。

中國對是全球伺服器市場增長的引擎。市場研究公司Gartner的數據顯示，2014年第一季度，全球伺服器出貨量230萬台，同比幅僅為1.4%；而中國伺服器市場出貨量42.7萬台，同比增長29%。

而在中國伺服器市場，本土廠商份額正大幅增長。今年第一季度，浪潮伺服器出貨量80929台，市場份額19%，居市場第一，全球市場第五，同比增長288%，是全球增長最快的廠商。美國廠商則出現明顯下滑，IBM、惠普、戴爾三家的出貨量總和從2013年同期的49%降至38%。

張海濤認為這緣於一個背景：中國是全球互聯網人口最多的國家，中國的互聯網公司正在建設大規模的數據中心，並通過本地廠商採購大量伺服器。

而中國IT消費市場的崛起又是中國伺服器廠商崛起的重要原因。目前中國個人IT消費，比如電腦、手機、平板等都已經是全球最大的市場；企業消費市場排在美國之后位列第二，而且正在超越美國成為全球最大的市場。

在整個企業消費市場的業鏈中，晶片技術仍然由美國英特爾為代表的美國廠商主導，但應用軟件已經全部國化，包括銀行、電信、零售、電力、醫療領域。

目前每一關鍵環節都有相應的國化品。在系統軟件領域，過去由國外廠商主導，現在浪潮有自主的Unix系統；在資料庫領域，有阿里集團自主的Oceanbase；中間件領域過去由IBM把持，目前國廠商也有能力提供中間件品。

張海濤認為，盡管在系統軟件、資料庫、中間件領域，國內品提供商與國際品提供商在技術投入上相比有差距，但這種狀況正在發生變化。

更重要的是，作為全球最大的企業IT消費市場，最佳的互聯網商業實踐也在中國生，而不是在美國：比如阿里巴巴、百度、騰訊等公司，他們面向數量超過5億的用戶同時提供服務，這是傳統IT方案提供商從未有過的經驗。

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期間，奧組委採購國外成熟的網絡售票系統，這是一個在雅典奧運會已經運行過的系統，沒有出現任何問題，但北京奧運會網絡售票第一天即導致系統癱瘓，原因是中國有超過13億人口，全球經驗在中國都無法複製。

國內IT設備提供，包括伺服器、軟件系統、中間件、應用軟件提供商，都是在中國環境中成長起來的，離中國的客戶最近，可以快速響應中國客的需求；國外廠商的研發、決策都遠離中國，在快速響應、定製開發方面無法與中國廠商相比。

去IOE實驗

張海濤認為：現在急需要做的一件事情是國內廠商必須團結起來，制定自己的標準。張海濤，標準背后是利益，推動中國標準有助於“去IOE”這一目標的實現。

事實上，中國互聯網廠商已經有所行動。2011年，阿里巴巴、百度、騰訊聯合國內的IT提供商正式啟動“天蠍計劃”。周寶，這一計劃的目的是通過提出一種統一標準的設計規範，實現低成本的可靠靈活擴展，除了國內廠商外，還有晶片廠商英特爾。

以天蠍整機機櫃伺服器機架方案為例，該方案採用模組化設計，分為機櫃模組、網絡模組、供電模組、伺服器節點、集中風扇散熱模組、集中管理模組六部分。

阿里巴巴曾經是IOE的忠實擁躉。早在2006年，雅虎投資阿里巴巴時，微軟的比爾·蓋茲、思科的錢伯斯，以IBM、Oracle的全球高管都先后拜訪阿里巴巴：當時淘寶業務迅猛發展，馬雲把這些傳統IT巨頭請到杭州，意在打造一個強大的IT系統。

2009年，Oracle把阿里巴巴案例當成最新實踐面向客戶炫耀，展示Oracle的IT能力。但早在2008年，阿里巴巴巴已經感到IOE提供的“大集中模式”不能適應公司業務快速擴張，新業務不斷推出的節奏，決定推出自主的系統。

周寶方，IOE集中部署的方式從幾個方面制約了阿里集團的發展：首先是集中部署單點能力都很強大，但不能無限拓展，阿里巴巴的業務需要無限擴展的能力，就像對水與空氣的需求，能夠是無限的，而且是低成本的獲取。

第三是IOE架構不適合中國的環境，比如網絡很不穩定，電力經常出問題，空調也出問題，再加上光纜有時候被民工挖斷，傳統的集中國部署模式必然會造成業務中斷，唯有分散式佈置才能解決阿里巴巴面臨的運營問題。

周寶方以Oracle資料庫為例解釋：僅重就需要10分鐘，還不算業務重。在“雙11”的時候，業務每中斷一分鐘就是十幾個億。他公司對此有切膚之痛。

第三個問題是：當IT系統出問題的時候，跨國公司會拿你的問題到美國去分析，然后再定製開發，然后解決，由於地域上的原因，或者歷史形成官僚習氣，以往數月，半年問題得不到解決。阿里有種命運掌握在別人手裏的感覺。

另一個原因則設備太貴：阿里巴巴業務呈幾何數增長，全部使用IOE的設備，阿里巴巴的IT成本會急速上升。

周寶方：一台IBM7059伺服器在500萬至600萬美元之間，一台EMC的主流存儲，價格也在500萬至600萬之間，如果全部使用Oracle資料庫授權，阿里巴巴僅2013年就需要付給Oracle超過1億元的授權費用。

2009年，阿里巴巴做了一個決定，自建IT系統，擺脫國際廠商的控制。截至目前，阿里集團已經部分遷移到開源資料庫My SQL上，即阿里雲梯1（國內最大Hadoop集群），部分遷移至雲梯2（阿里研發的關係資料庫OceanBase）。

此外，存儲與計算完全去IBM小型機及EMC存儲，都由PC完成。

另有消息稱，今年阿里巴巴所有業務都將遷移到自主研發的OceanBase上。

IOE突圍

去IOE不止是中國企業的行動，在天蠍計劃之前，以谷歌和Facebook等為代表的互聯網企業就開始採用“自行設計+ODM”合作的方式來構建數據中心的IT基礎設施，因為他們對自己的業務更為了解，這樣可以使得業務與IT之間的耦合度更好。

去年6月，亞馬遜贏得美國中央情報局6億美元的雲計算服務合同，讓業界對亞馬遜的雲計算服務AWS（Amazon Web Services）刮目相看，而業績連續下滑的IBM和甲骨文等傳統IT業巨頭則受到了更多質疑。

IBM等傳統巨頭也在迅速轉型，以擁抱客戶需求的變化。IBM 現在對jQuery、Cloud Foundry、OpenStack等開源組織都大力支持；甲骨文是最大的資料庫供應商，卻通過收購Sun而獲得了MySQL的控制權；EMC和它的控股子公司VMware都已經加入OpenStack基金會，而VMware即是開源PaaS平台Cloud Foundry的主導廠商。

EMC、IBM、HP、Pivotal、VMware、SAP等傳統IT巨頭都是Cloud Foundry基金會的白金贊助商。連最喜歡採用專有標準的思科也已經加入OpenStack基金會，並提出了NaaS（網絡作為服務）概念。

傳統IT巨頭正在逐漸革自己的命，傳統IT巨頭試圖通過主導開源雲計算平台的方式也在進入雲服務市場：以后不是依靠直接賣軟硬件品來獲利，他們可以通過技術諮詢和技術服務的方式來獲得收益。他們試圖完成一次華麗的轉身：從軟硬件品和方案供應商轉變為服務供應商。

但IOE在中國不得不面對新的競爭者，比如在伺服器領域，面臨浪潮這樣的中國廠商。張海濤，浪潮的伺服器無論從成本，還是快速響應等方面，完全基於互聯網廠商的需求開發的。而在軟件系統、資料庫、中間件方面，IOE也面臨來自中國廠商的競爭。對於中國廠商來，他們將獲得包括國家政策補貼、政府央企採購時的扶持政策等。

國內互聯網公司形成聯盟只是第一步，未來可能以整體的方式與國際廠商尤其是IOE廠商進行競爭。阿里巴巴有一個計劃，未來將自己的IT系統公開出來，與國內的硬件、軟件、服務提供商合作，提供互聯網時代的IT系統解決方案。

互聯網公司都是屌絲起家，當時用不起IBM，甲骨文，EMC等公司設備與服務。現在這些公司形成了商業世界的主流公司，他們的實踐成為最佳商業實踐。

他們現在證明了兩件事情，一是在新的技術家，IBM，甲骨文，EMC的設備落伍了；二是基於IBM、艾森哲、麥肯錫資詢的商業實踐過時了，世界有了新玩法。（編輯 盧愛芳 辛苑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