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面臨比希臘更大的悲劇

英國《金融時報》專欄作家 菲利普•斯蒂芬斯發表文章稱，希臘總理亞歷克西斯•齊普拉斯(alexis tsipras)此次莫斯科之行講述了兩個悲劇故事。第一個是關於希臘在歐洲國家大家庭中岌岌可危的地位，這個悲劇眼下正危險地走向結局；第二個悲劇不僅是關於歐元、而且是關於整個歐洲一體化的未來，盡管這個悲劇尚在慢慢展開，但是故事脈絡已經預示了一個災難性的結局。

不出所料，這位希臘總理受到了弗拉基米爾•普京(vladimir putin)的盛情款待。這位俄羅斯總統對烏克蘭展開的報復性攻擊，致使其政權脆弱到了克里姆林宮所有人都不敢承認的地步。普京迫切需要削弱歐盟的制裁當局。共同的宗教信仰——東正教(orthodox christianity)，雅典空氣中彌漫的左翼懷舊主義，以及最重要的——希臘目前絕望的孤立狀態，使希臘成了莫斯科分治之策的理想目標。

除了收到幾句溫暖的問候外，很難看出齊普拉斯還能得到什么來讓國內的支援者高興起來。對數年后建設一條天然氣管道的承諾？與希臘從歐盟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獲得的資金相比，莫斯科能夠提供的任何援助都會顯得微不足道。無論普京做什么，也不可能減輕希臘脫離歐元區的痛苦。

有一天，我聽到了亞尼斯•瓦魯法基斯(yanis varoufakis)解釋希臘是如何落到如此地步的。在這位希臘財長滔滔不絕的講述中，這是一個關於美國過去支援希臘軍政府、歐盟自由貿易規則導致工業大遭摧毀、歐盟的資金資助了雅典的庇護政治、以及廉價的歐元是如何釀成毀滅性泡沫的故事。

這其中有些真實的元素；當說起目前的債務負擔難以為繼時，瓦魯法基斯也沒錯。然而在他的敘述中，絲毫沒有希臘必須自己做出選擇的意思——無論別人有什么罪惡，只有雅典人才能決定：希臘是作為一個現代民主國家繁榮昌盛，還是退回到巴爾干半島的陰影之下。

這種缺失、以及對那些並不認為自己受到希臘投票束縛的局外人的隱晦指責，才是如此困擾希臘的伙伴的問題核心。受困擾的不僅僅是德國人，即便德國財長沃爾夫岡•朔伊布勒(wolfgang schäuble)愚蠢地支援這種想法。無論是在同命相連的債務國、還是在債權人當中，齊普拉斯均受到孤立。讓他們團結一致的是，他們都要求雅典出臺一個可行計劃來對希臘整個國家進行改革——讓行政機制、政治以及經濟實現現代化。這樣的計劃將會改變整個談判的氛圍。

普京想要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希臘的生活水平一旦崩潰，將使之成為脅迫和顛覆的合適對象——為了達到在歐洲東南部擴大影響力及增加控制的目的，這是俄羅斯慣用的伎倆。這位俄羅斯總統已經把匈牙利的維克托•歐爾班(viktor orban)收入囊中。普京手下的特工也在努力在巴爾干半島增加不穩定性——利用俄羅斯的能源壟斷、收買政客、賄賂官員並在金融機構中投資入股。

不過，如果跟歐洲其他國家的財長和央行行長聊聊，他們的感覺是聽天由命。他們會告訴你，歐元區能經受起希臘離開。他們說，如今的情形不是2008年，也不是2012年。各國政府已經出臺了處理危機的機制。擺脫了希臘變化無常的政治，從長遠來看歐元會更加堅挺——有些人聽起來似乎對此深信不疑。

從狹義上講，他們可能是對的，雖然我不會對此下注。但是希臘是一塊扭曲的棱鏡。其接二連三的危機已經導致了掉以輕心，因為它們分散了人們的注意力，使人們忽視了目前仍然威脅著歐元的深層次結構缺陷及政治挑戰。讓貨幣聯盟運轉，需要的不僅僅是熟練的危機管理。

今年春天歐洲經濟已經迎來了一縷陽光。歐洲央行(ecb)的量化寬鬆政策正在起到作用。增長略見起色。不過，如果就此認為歐元已經抵達安全港，那只是錯覺。財政和金融聯盟最多只完成了一半，而歐元面對的政治威脅還在持續增加。

各國政客有義務捍衛歐洲一體化，可他們拒不承認超國家的義務。增長率重回1%、甚至2%，在憤怒的選民們當中將不足以恢復歐元的合法性，這些人正轉向右翼和左翼民粹運動。

2012年，歐洲領導人挑戰了市場，拿出了拯救歐元單一貨幣的必要政治決心。自那以來，他們就失去了維持這一決心的意愿。希臘或許不會拖垮歐元；生死攸關的威脅存在於更普遍的勇氣喪失與領導失敗。

所以，對俄羅斯關係也是如此。歐洲面臨的最大危險並不來自普京那些生銹航空母艦的突襲，或者他那些冷戰時期的古董核轟炸機，或者他在這個大洲某些更黑暗角落里蘇聯式的顛覆活動。

不是，歐洲真正的弱點在於歐洲人的觀念，他們對普京更愿意妥協拖延和含糊其辭，而不愿正面對抗。齊普拉斯的訪問或許折射了希臘的麻煩，但也折射出整個歐洲的缺乏自信和意見分歧。如果希臘確實會在歐元區掉隊，那么它也將在歐洲掉隊。歐元的失敗也將標志著歐洲的失敗。這兩個悲劇的共同之處在於，作者們堅決不愿重寫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