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成藝術家 0xDEAFBEEF 訪談：如何在生成藝術領域無窮探索

生成藝術家 0xDEAFBEEF 分享了自己在生成藝術領域的實踐、視聽媒體的獨特力量，以及新技術對文化發展的影響等話題。

撰文：Sam Spike，JPG 聯合創始人，策展人、顧問，藝術史學家
受訪者：0xDEAFBEEF，生成藝術家
編譯：Perry Wang

自 2021 年初以來，名爲「0xDEAFBEEF」的藝術家通過用文本編輯器、C 語言編譯器和以太坊區塊鏈這些最簡單的工具，製作的一系列開創性視聽作品，吸引了 NFT 社區的極大的注意力。0xDEAFBEEF 加入了從 Art Blocks 到 Autoglyphs 的一系列鏈上生成藝術的核心陣地， 積極探索他的媒介可編程潛力。今年 4 月，他發佈了名爲「Entropy」 系列。在該系列中，與每個代幣相伴的媒體隨着每次代幣轉移而退化。最近他又發佈了兩個系列「 Glitchbox 」和「Advection」，這兩個新系列 中，他允許用戶通過改變鏈上參數來「策劃」作品。 0xDEAFBEEF 充分利用了自己軟件工程和計算機圖形研究的背景，並與自學的鍛造技能相結合，他被比喻成「數字工匠」，爲 NFT 打造了一系列新的創意可能性。

關於 NFT 和數字藝術領域的媒體「JPG」的聯合創始人 Sam Spike 最近採訪了 0xDEAFBEEF，二人討論了在生成藝術領域進行的實踐、視聽媒體的獨特力量，以及新技術對文化發展的影響等話題。

系列 3 — Entropy

Sam Spike： 你會如何向別人介紹鏈上生成藝術？有沒有特別的藝術家或項目引起了你的注意？

0xDEAFBEEF：總的來說，生成和編程藝術是我從小就一直感興趣的東西。我是通過玩 ASCII 地牢爬行遊戲（如 Rogue 和 Nethack）而瞭解它的，這些遊戲通過程序生成可重玩的關卡。我發現這讓人非常着迷，爲了這一目地，在我的青年時代學習編程。

至於鏈上生成藝術，特別需要說的是，當我第一次嘗試理解 NFT 時，遇到的是 Autoglyphs 項目，但我並沒有太注意這些作品，因爲我認爲這種輸出很簡單。之後我才瞭解到，它們是第一個完全用 Solidity 編寫的 NFT 項目，這樣才理解了這些作品的重要性。

2 月中旬，我發現了 Art Blocks 很棒，並希望加入。不過當時候補名單太長了，客戶端 javascript 不支持我的工作，我決定開發自己的系統，直接支持我一直以來的工作方式，使用獨立的 C 代碼。

Sam Spike： 成爲一名生成藝術家意味着同時追求秩序和混亂。你正在制定規則來決定作品的總體形狀，但隨後將其最終形式留給了機會，或者就你最近的兩個系列而言，留給其他人。你爲什麼選擇這樣的工作方式？

0xDEAFBEEF：我相信幾乎每位生成藝術家都會同意：探索設計空間是一種非常有益的體驗。設計一個系統，而不是一個單一的結果，既有趣又具有挑戰性，總有機會誕生驚喜。有了足夠的參數，一個人就很難探索該設計空間內的所有有趣的角落。因此，通過 Glitchbox 的協作機能，看到其他人所選擇的獨特且出乎意料的方向，是非常有益的。

我應該補充一點，我圍繞生成藝術和音樂的許多互動，都來自那些想要參與並開始創作自己作品的人。從某種意義上說，Glitchbox 允許這樣做。用戶最常見的反饋是它很有趣，並激勵他們進一步探索。

話雖如此，我不認爲生成藝術與某些傳統藝術過程有非常大的不同。藝術家並不總是在胸有成竹的情況下才開始其創作過程。藝術品是通過觀察和決定下一步採取什麼行動的迭代過程而「成長」的。

Sam Spike：你作品中反覆出現的主題似乎是對永恆的迷戀。你用 C 語言編寫模型並將它們完全存儲在鏈上，以儘可能減少依賴關係。你還說過，你喜歡鍛造的原因是打造的這些工具數百年來沒有發生變化。同時，你的作品有意喚起有關古老且過時技術（如模擬合成器、早期計算機圖形等）的聲音和圖像。 你如何解釋這種藝術張力？

0xDEAFBEEF：我認爲，與其說這些東西已經過時，不如說它們是基本的，因爲它們更接近支配它們的底層科學和數學原理。對我來說，瞭解信號和信息是如何存儲、處理和感知的，比你當時碰巧使用的任何機器都更重要。

打個比方：任何機械師都可以輕鬆維修大衆麪包車，而包含許多微處理器的現代車輛需要製造商所提供的專用工具。在後一個例子中，與基礎科學和物理系統的底層聯繫，被額外的複雜層所掩蓋。只要這些複雜的層次得到強大的支持，現代車輛就會更有效率，因爲它不需要用戶掌握特殊知識。 但現代車輛也更脆弱。當世界繼續前進時，它就變得真正過時了。

你的舊智能手機是垃圾。而另一方面，模擬信號處理器可以被修理、重新利用和清理出零件。示波器仍然是電氣工程師的有用工具。60 年代的黑膠唱片和磁帶錄音仍然可以播放。對於那些知道如何使用它們的人來說，ASCII 終端屏幕仍然是與計算機進行許多任務交互的最有效方式。

當然，我理解在時間和便利之間的權衡取捨，但我爲自己選擇了這種方法。與其浪費大量時間適應（曇花一現的）平臺和技術，我寧願將時間投入到基礎知識上。無論結果如何，以這種方式花費的時間都不會是浪費。

系列 2 — Transmission

Sam Spike：你在自己的網站上寫道，你的第一個系列 Synth Poems 是「以音頻爲中心的」。 但在 Transmission 系列中，你通過巧妙地結合反映當下時代的詞語，如「假新聞」、「新常態」，賦予了視覺元素更多的意義。在創作新作品時，你如何看待音頻和圖像之間的關係？

0xDEAFBEEF：視覺感知和聽覺感知相互影響，使視聽成爲一種獨特的媒介，不同於單獨的音樂或動畫。同步中的微小差異，會導致感知上的巨大差異。抽象的聲音和圖像可以有力地傳達一種情緒或感覺，提供與單獨的組件完全不同的體驗。實驗電影製作人很清楚這一點。例如，導演大衛·林奇（David Lynch）在他所拍攝的所有電影中親自操刀聲音設計，效果很好。聲音可以完全改變視覺或文字敘述的背景。

我相信視聽作爲其自身的媒介，是相對較新的。還有很多東西需要探索。這個視頻已過時，但約翰·惠特尼 (John Whitney) 在 這裏 進行了評論。我也很高興想看看這個領域如何發展，因爲像人工智能這樣的技術，使個人的非技術流藝術家和作曲家，能如何更容易探索緊密結合的聲音和視覺美學。

就我個人的體驗而言，存在很多不同路徑。有時首先追求視覺效果，然後是尋找互補的聲音。有時是相反的。我經常會有一個對不同狀態聲音和視覺想法的目錄，並嘗試將它們組合起來，並讓它們相互影響，直到某些東西顯現出來。

雖然我確實有計算機圖形學和動畫方面的背景，但爲了簡單起見，當我去年開始這個項目時，我打算把它集中在生成聲音 / 音樂上。但是當我開始在 Instagram 上分享時，我很快意識到：要讓人們注意到音頻，還必須有視覺元素。在視覺主導的社交媒體中，聲音很難被注意到。人們可以滾動瀏覽圖像，但音樂需要駐足時間。多年前我曾與音樂家朋友感嘆，不幸的是，「你不能在 Instagram 上發佈一張概念專輯」。這是社交媒體影響藝術和藝術家的衆多例子之一，總的來說，我覺得這很有趣。Beeple 的 Everydays 和 XCOPY 的動畫 GIF 是其他示例。

Sam Spike： NFT 具有顛覆傳統文化產業的巨大潛力，就像 DeFi 顛覆傳統金融一樣。另一個問題是：它們是否也會改變文化自身的形式，產生新的風格、流派和運動。在你看來，文化主要是由技術變革驅動嗎？

0xDEAFBEEF：相對而言，我還是一個新人，但我在 2 月份第一次加入 Discord 頻道時就很明顯感知到，加密文化——NFT 作爲其中一個子集——切實存在，我們目前正在見證它的繼續發展，併產生上述所有的東西。

文化主要是由技術變革驅動的嗎？ 我會以一個外行的角度發表一點意見。從歷史上看，可能不是。在最近的歷史中，隨着變化步伐加大，尤其是通信網絡的發展，我會說是的。但我並不完全贊同馬素·麥克盧漢（ [Marshall] McLuhan）的觀點。是的，在某些情況下，會產生與特定技術和媒體相關的文化，例如黑客文化和加密文化。不過，總的來說，我認爲傳播網絡的普遍性，透明地催生出任何亞文化蓬勃發展所必需的信息交換，使以前四分五裂的文化格局中異花授粉成爲可能。

也許區塊鏈也會如此。雖然存在明確的加密文化，但我認爲可編程分佈式賬本最終將成爲一種類似的透明和賦能技術，支持影響文化的活動，而文化不一定是「關於」媒介。

Sam Spike：你之前曾向我提到過，你認爲程序生成的虛擬架構是元宇宙（Metaverse）中一個尚未開發的潛力領域。你能多說一點嗎？ 這是你自己想探索的東西嗎？

0xDEAFBEEF：到目前爲止我所看到的 metaverse VR 世界的一小部分而言，我相信大部分設計 / 構建目前都是手動完成的，這非常耗時。程序設計工具在「現實生活」行業中已經非常普遍，例如工業設計、建築和遊戲設計。兩界的相遇碰撞，似乎將是自然而然的結果。在基本層面上，這將使設計師免於重複性工作的乏味。但它也可能帶來對新的建築風格的探索，不受材料限制。我們也可能會看到人們使用機器學習來進行設計。當然，這完全取決於 metaverse 所平臺提供的某種類型的可編程接口。

這是我想從小處入手探索的東西，也許是我自己在 metaverse 找到存在感。我強烈鼓勵具有更多專業領域知識的其他人進行更深入的探索。

Sam Spike：最後，有哪些出人意料的因素影響了你的工作？

0xDEAFBEEF：（美國作曲家、創作歌手） Frank Zappa 激勵我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從工程學院退學，搬到了一個城市，並嘗試用音樂和錄音做一些有創意的事情。他的實驗精神、幽默感、商業敏銳度和對單一願景的終生奉獻都影響了我，儘管可能很難確切地看到這些是如何在這部作品中體現出來的。如果不是因爲在成長的那些年裏發現了 Frank，我可能已經走上了一條流浪之路，可能已經到了別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