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鉅亨看世界〉超級細菌溫床

從空中俯瞰，中國廣東的珠江三角洲的水陸交織成數十萬小小的矩形方塊，就像是顯微鏡下的細胞一樣，牲畜與水塘遍佈其中，形成中國最大水產養殖業所在地。

來到珠江三角洲西邊，以畜牧水產養殖聞名的肇慶，一排排豬舍的水管中，帶有糞便的黃褐色汙水就這麼直接流入一旁的池塘內，水塘不時有活蹦亂跳的魚群蹦出水面，水塘邊還有鴨群們在一旁悠游。

這種「豬鴨魚生態共養模式」在中國農業已發展數千年，過去被視為高密度、高效能的養殖方式，如今隨著抗生素的濫用，卻成為全球公共健康與生態的一大威脅。

中國養殖業在飼養過程添加抗生素已經是公開的秘密，《彭博商業週刊》報導，在當地養豬戶餵食給豬隻的飼料中，就添加了三種抗生素，其中還包含被喻為終極抗生素的克痢黴素 (colistin)。

在美國早已明訂禁止豬隻飼養使用克痢黴素，歐盟也在 2006 年全面禁止在動物飼料中添加抗生素，但在中國只是禁止添加某些品種的抗生素，這些多半是在出口產品被檢出抗生素殘留超標後的消極舉動。

實際上，中國牲畜飼養仍廣泛使用抗生素，直至今年 11 月官方才開始展開真正取締。稽查人員來到農舍，到處可見抗生素的瓶罐與包裝袋散落在四周。有業內人士指出，抗生素添加在飼料在中國之所以難禁，和企業乃至相關部門的利益有很大關係，這類不當使用的情況短時間內無法改變。

抗生素的過用濫用，導致了一個可怕的現象：無所不在且越來越強大的超級細菌。所謂超級細菌，指的是具有高度抗藥性的細菌。英國政府先前預估，全球每年約有 70 萬人死於抗藥性細菌感染，若照此趨勢來看，預估到 2050 年將飆升到 1000 萬人，遠超過死於癌症的數目。

去年 11 月科學家研究報告指出，在中國發現一種可將十幾種細菌轉化為超級細菌的克痢黴素抗性基因，而克痢黴素正是被喻為終極抗生素的醫療最後一道防線。紐約大學微生物學教授 Martin Blaser 指出：「抗生素透過食物鏈滲透是個大問題」。

研究發現，這些中國東南沿海的養殖業者在飼料中添加抗生素，而豬隻服用抗生素後高達 90% 未經降解就排出體外，這些未經處理的廢水就直接流入池塘和河流，再加上水產養殖業者為了預防漁業產品爆發疾病，同樣大量投藥，成為孳養超級細菌的大溫床，上述養殖汙水透過水塘再順著支流匯入珠江口，每年有超過 193 噸抗生素就這樣流到香港、澳門和深圳。

儘管中國政府從 2011 年就開始推動減少使用抗生素，之後上海的抗生素銷售量更隨之減少了 31%，上個月更進一步發布克痢黴素禁令。不過中國民眾的抗藥性仍高居全球之冠，研究發現中國有超過一半的健康人士攜帶超級細菌，這不止威脅中國民眾的生命安全，更隨著水產出口蔓延到全球。

《紐約時報》報導，日前瑞典一項科學研究更發現，北京的霧霾中含有抗生素抗藥性的遺傳物質，在其中找到 64 種耐抗生素基因。

事實上，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 (FDA) 自 2006 年起就對中國進口的養殖水產品加強管制，測試發現有四分之一產品殘留未經批准的藥物和不安全的食品添加劑，這些被抗生素污染的水產品再被銷往美國的餐館與超市，最後被美國民眾吃下肚。

科學家統計，這些超級細菌很可能是透過水產產品迅速遍佈全球。根據聯合國統計，中國供應全球近六成的水產商品，不論海水和淡水養殖的產量在世界上都佔有絕大的比例。

美國學者研究，許多含有超級細菌的海鮮來自東南亞進口的水產，但這是因為美國自 2004 年起對中國鮮蝦徵收高額懲罰性關稅，中國供應商遂轉運到馬來西亞，再以馬來西亞為名報關打入美國市場。

儘管美國政府目前已加強控管，但仍抵不住部分業者繞道他國或藉由不實申報名義闖關，也讓超級細菌繼續出現在美國民眾的餐桌上。美國疾病管制暨預防中心今年 5 月表示，在境內首度發現抗生素具抗藥性的超級細菌，隨後更陸續出現多起超級細菌相關病例，若情況繼續擴散，屆時恐來到抗生素無用時代，一般感染極可能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