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誰說話比較大聲？政府逐漸無能為力 企業占領國家近在眼前

2008 年全球被雷曼兄弟垮台、金融危機爆發、經濟陷入衰退輪番轟炸得遍體麟傷，人們以為，這正是掙脫脫企業綁架，政府重掌權力的契機。

可是，情況截然相反。

政治精英齊聚達佛斯會議，潑了全球一桶冷水。梅克爾一下憤怒一下沮喪，蓋特納從頭到尾保持防禦姿態。歐洲一團亂，美國很脆弱，過去三年唯一亮點新興市場光芒漸弱。面對勞動分歧、債務和不公不義這些碩大複雜的問題，政客拿不出辦法解決。市場要出口，領袖給出的方向彷彿只有坐以待斃，《時代雜誌》Rana Foroohar 直指，部分原因是他們無論採取什麼行動，幾乎都得冒上政治風險。

頂尖企業似乎存於另外一個世界。它們繼續茁壯，它們的高級管理人員繼續賺錢。最初被預測無以為繼、元氣盡失的大公司，卻依舊踩著飛快步伐奔馳向前，國家、政府全被遠遠拋在後頭。它們運行於一個與地方關切和問題叢生的母國市場脫節的空間。倘若達佛斯政治人物的對話有透露出任何跡象，企業，可能很快就要占領政府。

《紐約時報》關於蘋果公司（Apple Inc.）的文章直搗問題核心，新聞主要探討 iPhone 何以多在美國境外製造。蘋果內部管理人員直言不諱：「我們沒有義務解決美國問題。」人們對於這番說辭議論紛紛，指責資產負債表上獲利 2 兆的企業一毛不拔；不過這些企業領袖辯稱他們確實創造為數不少的工作機會─沒錯，只不過，都不在自己的母國。

這是一種摻雜道德論述的觀點，有些人或許基於開發中國家人均 GDP 相對低，因而主張在中國和印度提供工作機會比起在美國創造就業能夠幫助世界變得更美好。

哈佛大學商學院 Nitin Nohria 相當「同情」這種看法。然而，他說，「企業其實越來越意識到，如果每個人都有像蘋果一樣的想法，恐會發生『共有財的悲劇（tragedy of the commons）』─我們仰賴母國市場的健全，跨國公司無法別過頭去否認這個事實。」

勞動經濟學家 Clyde Prestowitz 指出，如同《外交政策》本星期刊出的一篇文章中所述，蘋果或許不認為美國經濟議題是個「問題」，不過就是因為有美國第七艦隊保衛亞洲水道的安全與暢通，蘋果產品才能暢行無阻的運往此處。

這是個只會持續深化的議題。美國總統歐巴馬在國情咨文中試圖喚起美國製造業革新的熱情；不過一份最新且警訊意味十足的 HBS 研究報告顯示，仍在美國聘人的企業並非因為美國勞工更加優秀，而是因為能源成本節節攀高，在母國及時生產才是省錢之道。不過，這個薄弱的因素很可能隨時被摧毀。

反過來看，很多公司在海外創造就業機會並不因為勞動成本低廉，而是由於他國勞工的工作技能更佳。這是一個駭人的趨勢，而且充分說明西方勞動市場的增長分歧。許多參與達佛斯論壇的知名學者或投資專家一致表示，不管是改革抑或教育都將徒勞無功。狀況只會更糟，尤其在自動化變革開啟之後，將空洞化富裕國家的藍領就業市場。

到底這些成長速度驚人、掌握大量現金的幾家全球最大公司，是否揹負回饋母國市場的責任？它們是否應該將陷入困境、債台高築的母國發展重擔如教育、醫療、基礎建設，從無能為力的政府手中承接下來？

從孟加拉小額貸款創始人 Mohamed Yunus 到金融大亨異口同聲：是的，我們需要的不是削弱資本主義，而是增強─讓企業接管國家職權。這些概念十分激進─GE 和微軟應該擔負美國教育重責，提升效率，確保美國勞工習得未來工作應有的能力和技術。

美國應該嚴肅審視產業政策，並且開始進行補貼、推動策略性工業，以及針對競爭者課徵重稅。部分人士認為政府應該從根本上提升富國中 90% 民眾的基本工資，這些勞工最終其實都是從事迎合富人的服務性工作。兩層階級是必然的，他們說，我們只能將這個現象變得舒服一點。另外一種看法則是政府必須竭盡全力留住高端工作，特別是高科技產業，根生母國，不再漂流。

這點，政客欣然同意。梅克爾在達佛斯演講指出，除非歐元危機解除，否則歐洲價值可能淪落為只剩度假勝地，這個論點其實可以套用在任何富裕國家之上。

啟蒙運動核心概念─資本主義和民主體制兩者齊心協力造就完美社會─近來飽受抨擊，在達佛斯論壇中更確切印證其脆弱性。創建新模式的奮鬥過程可能導致國家與國家、企業與政府、窮人與富人之間的對抗與鬥爭。

世界，從來就不是平的，反而，隨時都在變得更加崎嶇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