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舉正專欄】索羅斯的諍言：英國人要看好自己的錢包

這幾天，全球為了英國留在歐盟或是脫離歐盟的公民投票，成天報導，熱鬧非凡。財經市場，尤其如此，因為投資人都知道，一旦不確定性出現，就是獲利的機會來了。

在這沸沸揚揚的媒體報導中，我也來湊個熱鬧。在寫這篇專文時，我距離英國公投的揭曉還有整整二十四小時的時間。但我認為這正是做判斷的好機會，給自己一個練習吧！

有人說，若是英國人同意脫歐，這出乎意料的決定，將會是本世紀到目前為止面臨的最大黑天鵝。也有人說，若是英國繼續留在歐盟，這將會引發英國的社會問題，遲早變成一個以難民為主的國家。這是兩種主要贊成與反對的英國民意。不過，兩者之間的區別，南轅北轍，至為明顯。擔心經濟發生黑天鵝的人，比較合於財經常規，因為市場不喜歡不確定性之外，更擔心改變現行制度的做法，導致目前經濟狀況不錯的英國出現轉折。

然而，擔心難民充斥社會的英國人，則因為國家至上，民族第一的情緒，卻把常掛在嘴上的普世價值放在一邊。兩者並列，高下立判，無須多言。但意見相左是事實，感性常常壓過理性也是事實，所以需要有人說明這隻黑天鵝到底是什麼，否則會蒙人詬病，指責這是威脅選民的恐怖策略。許多脫歐派的英國人都認為，財經黑天鵝是假設的，是沒有根據的，是用來嚇人的。著名的前倫敦市市長約翰森就是這種看法的代表人。    這種看法也沒錯，因為所有對未來的預測都是評估的結果，因此在真實發生前各說各話，各持其理，也是正常的。

不過，就在投票日前三天，經融巨鱷索羅斯在英國《衛報》寫了一篇專文，讓所有人都看懂了這隻黑天鵝的模樣。金融巨鱷絕非浪得虛名。索羅斯揚名立萬之役，就是1992年11月放空英鎊，海撈十億美金，打敗英國政府與英格蘭銀行。他一出手，讓所有人都聯想到，原來黑天鵝就是因放空英鎊，獲利的大好時機！尤其是再度看空英鎊的人，心裡都非常明白，只要脫歐成真，改變現狀的英國政府，在面臨巨變下，必然會引發貨幣貶值的影響。在英鎊下跌的預期心理中，所有的禿鷹，將萬箭齊發，而英國人必將中箭下馬。

索羅斯的諍言，是標準的鱷魚眼淚。但無可否認地，他講的很有道理。一個像英國這麼自由的財經市場，在沒有強大出口製造能力的情況下，再加上英國經濟表象優異，獲利空間高，連帶地使得房地產在這幾年瘋狂飆漲。然而，這只是表面，英國資本市場因為外資充斥的原故，其實很脆弱，禁不起高度風險，也是投機者眼中的大肥肉。

索羅斯預估，在英國這種外強中乾的情況下，一旦決定脫歐，英鎊會立即下跌15%到20%，而且發生在6月24日的市場，構成另一個「黑色星期五」。有人說，這是好事，因為貨幣下跌有助出口，讓經濟脫胎換骨，而且這正是一九九二年之後在英國發生的事情。非常諷刺的是，索羅斯還自我解嘲說，他也曾經在這個經濟轉強的事實中，出過一臂之力！

索羅斯開玩笑說，英國人或許還感謝他當年在放空英鎊所做的貢獻。不過，他也強調，基於三個理由，英國人現在沒有機會享受當年貨幣貶值帶來的經濟轉型，反而注定要更加貧窮。

第一，在英鎊貶值之後，政府沒有貨幣手段刺激經濟。1992年時，降低利率是政府刺激經濟的法門，而且發揮很大的效用。今天因為利息已經極低，政府沒有能力再降低利率，導致英國只能任憑貶值發生。

第二，如果英鎊貶值，那麼可以想像得到，所有在英國的外國資金都會離開，尤其是這幾年進入英國把房地產炒得如火如荼的各國資金。這將會引發外資撤離所導致的資產大賣出。這個連鎖反應，不但讓英國人蒙受幣值貶值的損失，也會讓房地產跟著下滑。

第三，這次的貶值，一旦成真，剛好發生在世界貿易秩序發生轉變的時機。以英國積弱不振的製造業來講，不僅沒有人會投資，重振英國的製造業，也沒有辦法與出口旺盛的工業強國與亞洲區域競爭。至少，在短期內是沒有辦法改變英國的產業結構，而一般的英國平民大眾，只好在選擇脫歐之後，忍受貨幣貶值、房價下跌，與長期貧窮的命運。

此文一出，受到眾媒體廣泛報導。主要原因是因為本文的作者讓人聯想到24年前那一場英鎊貶值的故事。這場戲劇化的發展，在英國中年人的身上，依然記憶猶新。而至於英國的房地產，是不是真的過高，製造業會不會如索羅斯所說那麼不爭氣，都是英國人自己心知肚明的事情。無論如何，英國人可以感覺得到，脫歐的決定固然可以逞一時之快，但卻極有可能為全球禿鷹製造吃鵝肉的機會。

聰命、理性與實用的英國人，相信是明白這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