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人》：以太坊的合併與加密世界的未來

世界標準時間 (UTC)8 月 18 日下午 2 點，世界各地的人們都在撥入每兩周一次的「核心開發者」Zoom 電話會議，該會議將在 YouTube 上直播給任何想要觀看的人。參與者都沒有打開攝影機，大多數人都以帶有名字的黑色方塊出現——包括一個名為 Vitalik 的方塊，它背後隱藏着以太坊的發明者 Vitalik Buterin。

少數用戶採用了熊貓頭像，卡通面孔在他們的人類同行面前晃動和微笑。他們之所以選擇這個頭像，這要感謝以太坊研究員 Hsiao Wei Wang。他創造了一個表情包，表情包顯示為兩隻熊，一黑一白，跳着熱門動漫《龍珠 z》中的「融合舞」。在表演中，兩隻熊隨著舞蹈融合成一個更強大的個體。熊貓——兩隻熊的結合體——自此成為「合併」的象徵。

合併是加密社區對以太坊區塊鏈將從使用「工作量證明」作為共識機制過渡到使用「權益證明」這一時間點的命名。他們之所以稱之為合併，是因為在近兩年的時間裡，一個名為信標鏈的獨立權益證明區塊鏈，一直在與最初的以太坊鏈一起運轉，供開發人員測試、改進和再次測試。這次 Zoom 會議就是為了讓開發者就兩條鏈何時合併達成一致。合併的日期和時間將取決於使用多少計算機算力來維護區塊鏈，但合併應該發生在世界標準時間 9 月 15 日凌晨 1 點左右。

這不僅僅是技術上的微調。這是對一款已經運行了 7 年、價值 2000 億美元的軟體的徹底改造，如果一切按計劃進行，它將在不停機的情況下實施。加密領域的人們喜歡將這一過程比作在飛行途中更換飛機的引擎。工作量證明為能源密集型，需要大量的計算能力，這導致像以太坊和比特幣這樣的區塊鏈消耗的能源與小國家一樣多。而權益證明可以減少 99.9% 的能源消耗。這對排放的影響將在一夜之間產生，預計合併後以太坊在荷蘭將被關閉 (見圖表)。更重要的是，如果合併成功，將表明以太坊具有自我完善的能力，為更徹底的改變打開大門。

加密貨幣需要好消息，因為過去的一年是艱難的一年。少數不可靠的吸收存款的風險投資已經倒閉；一隻加密貨幣對沖基金已經破產；Stablecoin 被發現一點也不穩定。加密貨幣的總市值已跌至約 1 兆美元，比去年同期低了約 2 兆美元。以太坊的改進不會消除這種破壞性，但是，通過減少其對環境的影響並突出其未來改進的潛力，將表明加密貨幣的未來比人們現在所認為的更加光明。

Buterin 在 2014 年首次發布了以太坊區塊鏈的想法。與比特幣一樣，它是一個大型數據庫，記錄了這種加密貨幣發生過的所有交易。但 Buterin 的關鍵見解是，區塊鏈可以做的遠不止這些——它還可以跟蹤代碼行。這允許以太坊記錄貨幣的轉移，以及在「智能合約」中維護的所有資產和功能的轉移。「智能合約」是一種自動執行的協議，當滿足某些條件時，會觸發一系列的行動。通過以太坊驗證代碼，開發人員可以在以太坊區塊鏈上用代碼構建一個大型金融機構網路，比如交易平台和貸款機構。

區塊鏈由十幾個叫做「客戶端」的軟體來維護，這些軟體是由核心開發人員開發的。客戶端使用多種編程語言構建，包括 Go、Rust、Java 和 C#，軟體由「節點」運行——運行客戶端軟體以維護以太坊區塊鏈歷史的計算機。所有關於該做什麼以及是否實施升級的決定，都是由開發人員、以太幣持有者和在以太坊上構建應用程序或在區塊鏈上列出現實世界資產的人達成共識做出的。任何計劃和代碼都會在 GitHub 上實時發布，GitHub 是程序員的儲存庫。核心開發人員每兩周會面一次，討論潛在的升級。理論上，任何人都可以通過開發軟體成為核心開發者。

結果便是開發者都是一群烏合之眾。一些人受僱於公司，如 ConsenSys，這是一家位於布魯克林的區塊鏈軟體公司，由 Joe Lubin 創建，他是 2014 年 Buterin 發表白皮書後幫助創建以太坊的少數人之一。其中一些人受僱於以太坊基金會，以太坊基金會是 2014 年在瑞士楚格成立的一家非盈利組織。以太坊不是一家公司，Buterin 作為以太坊創始人具有影響力和重要性，但也不是首席執行官。它是開源的——很像免費操作系統 Linux 和網路瀏覽器 Firefox——但通過使用以太幣購買其股份的能力，提供了開發者參與維護的動力，但其治理真正去中心化的程度並不完全清楚。在 2015 年項目開始時，Buterin 說他做了大量的研究，思考以太坊應該是什麼，並用大量的編碼使其成為現實。到 2020 年，他說他可能只進行了三分之一的研究，很少編碼，但大部分是「高級理論」。在過去的兩年裡，他曾說過，即使是高水平的理論「也已經慢慢地但肯定地從我身邊溜走了」。

要實現像合併這樣的變更，需要相關各方達成足夠的共識。所有的主要客戶端必須同意更新軟體，足夠多的節點也必須更新他們的軟體，並且區塊鏈上的所有現實世界應用程序——就像由銀行帳戶中的美元支持的 Stablecoin——必須接受新的合併鏈，這將保持他們的資產狀態。實時觀看這一切的發生是超現實的。這就好像《經濟學人》開始直播其編輯會議，並允許訂閱者委託文章和選擇封面。

並非所有利益相關方都贊成合併。礦工們已經在硬體上投資了 50 億美元，以運行工作量證明共識機制。在 9 月 15 日左右，硬體將不再能為他們帶來多少回報。工作量證明維護區塊鏈安全性的方式是激勵數十萬台計算機來解決一個數學難題。首先找到解決方案的計算機向其他礦工發出警報，如果他們確認結果，則更新區塊鏈並獲得報酬。因此，在可愛的、嶄新的以太環境中，擁有大量顯卡是值得的。

權益證明通過加密貨幣持有者投票決定是否更新區塊鏈。投票權以及獎勵的市佔率，取決於有多少以太幣被質押。如果質押者行為不端，比如進行錯誤的交易，他們的權益就會被銷毀。因此，在 9 月 15 日，擁有大量顯卡的優勢將會消失。相反，優勢將是持有以太幣。

礦工們可能會試圖通過反抗來推遲合併。但這些節點似乎大多都在配合更新。據跟蹤以太坊活動的網站 ethernode 稱，大約 75% 的人已經更新了他們的軟體，為合併做好準備。另一種選擇是嘗試「分叉」區塊鏈，通過仍然運行舊的軟體，並希望有足夠多的人做同樣的事情，舊版本的區塊鏈將繼續存在。2016 年的一次駭客攻擊導致以太坊分裂為兩個鏈：以太坊 (主導鏈) 和「以太坊經典」(小得多的鏈)。

以太坊基金會的 Justin Drake 說，對於這次分裂，「世界上基本上需要一個礦工決定他們想要繼續使用工作量證明」，這意味著幾乎肯定會有一個這樣的礦工。問題是有多少礦工堅持，又有多少礦工會放棄。2016 年支持以太坊經典分叉的 Chandler Guo，正試圖圍繞名為「ETHW」的工作量證明 Token 來組織礦工。「我分叉過一次以太坊，我還會再分叉一次！」他說。雖然礦工們有理由堅持舊的方式，但嘗試分叉鏈的經濟性可能不會增加。只有當 Token 的價值足夠高時，挖掘 ETHW 才有意義。

像 Stablecoin 營運商 Circle 這樣的機構已經支持新方法，而不是任何分叉。在 8 月 9 日的一份聲明中，該公司表示「打算在合併後完全支持以太坊的權益證明鏈」。錢包營運商和交易平台也支持權益證明鏈。

這些動態揭示了以太坊內在的力量平衡。開發人員不能進行被普遍厭惡的更新，因為這樣做會導致混亂的分叉；如果其他所有人都支持，礦工們就無法拒絕更新。那些在區塊鏈上運行應用程序的機構所做的決定，如 Circle，可以幫助解決兩個陣營之間的爭端。這與傳統的技術平台非常不同。蘋果可以推出 iPhone 用戶和應用程序開發者都不喜歡的更新，而除了完全拋棄 iPhone 之外，這兩個群體對此幾乎無能為力。沒有所謂的「分叉」iPhone。

以太坊達成共識的方式是「一種混亂和臨時的過程」，Drake 承認。但如果事情進展順利，會有巨大的好處。隨著以太坊在全球範圍內被開採，它的能源需求在一夜之間被消除的影響將不會太大。以太坊幾乎一半的節點在美國；大約十分之一在德國。其他國家，如新加坡、英國和芬蘭，不到 5%。但在一些採礦業非常受歡迎的小型國家，如新加坡，能源價格可能會下跌。

這一變化還減少了對專業採礦硬體的需求。晶片製造商英偉達 (Nvidia) 生產的遊戲顯卡也可以用於採礦。從 5 月到 7 月，部分由於即將合併的傳言，其晶片收入比前三個月下降了一半。在 eBay 上，二手顯卡的價格正在暴跌。

由於網路將不再需要那麼多的能源和硬體來維護，因此可以減少驗證交易的獎勵。「在工作量證明下，作為回報而提供的稀缺資源是計算能力。這是非常昂貴的，因為你必須支付電費和硬體成本，」Drake 表示。有了權益證明，稀缺資源就是數位貨幣。「所以維護成本本質上是這些錢的機會成本，可能是 3% 或 4%。」因此，以太坊在合併後支付給利益相關者的 Token 數量，將僅為合併前支付給礦工的 Token 數量的 10%。

貨幣體系的這種變化可能是自合併時間在 7 月中旬開始確定以來，以太幣價格飆升的原因之一。即使比特幣和其他加密 Token 橫盤整理，該貨幣也上漲了近 50%。以太坊的支持者認為，一次成功的合併可能會為「翻盤」鋪平道路，以太坊的市值將首次超過比特幣。它目前的價值約為其競爭對手加密貨幣的一半，接近自 2017 年以來的最高市佔率。

另一大好處是安全性。目前，要控制比特幣或以太坊區塊鏈，攻擊者需要挖掘貨幣所需的總計算能力的 51%。粗略估計，此舉的成本為 50 億至 100 億美元。要攻擊區塊鏈的權益證明，需要收購併持有所有 Token 的一半，這將花費約 200 億美元。

一些人認為這些好處將以集中權力為代價，因為根據權益證明，大股東獲得更多的回報，進一步增持。但是區塊鏈軟體公司 ConsenSys 的 Ben Edgington 表示，這種說法是錯誤的。小股份將比大股份賺得少，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們在總流通 Token 中的比例將保持不變，這意味著它們的相對權力不會增加。在工作量證明模式下，建造效率更高的大型採礦設備也會帶來規模回報。但 Edgington 指出:「人們不可能在家裡建造一個有競爭力的採礦設備。」

另一個風險是，過渡在某種程度上失敗了，這可能會削弱公眾的支持。以太坊的聯合創始人 Lubin 對此泰然自若。他說:「我們已經進行了很多測試，我認為區塊鏈元素將會運行得非常順利。」Edgington 認為，轉型中唯一可能缺失的環節是更廣泛的社區。考慮到安裝新組件的複雜性，以及需要掌握新的工作方式，一些參與者可能會流失。但他說，只有流失率超過 40% 才會出現問題，而這是不太可能的。不過，在區塊鏈上運行的應用程序 (例如交易平台) 可能會遇到一些問題。主要的軟體更新揭示了以前看起來不錯的代碼中的各種錯誤。一些重要的 DeFi 應用程序，比如借貸平台 Aave，正準備在合併期間暫停以太幣交易。

如果一切順利，合併將是朝着更有用的技術邁出的一步。在區塊鏈上運行的許多金融應用程序都非常高效，部分原因是它們使金融系統的功能自動化。智能合約在交易平台自動匹配買家/賣家或借方/出借方。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一篇論文發現，通過 DeFi 應用程序進行金融仲介的邊際成本大約是富裕國家銀行的三分之一和新興市場銀行的五分之一。但是，使用以太坊區塊鏈的速度和成本可能會阻礙用戶的效率。當網路繁忙時，記錄交易的費用被稱為「gas fees」，單筆交易的費用可能高達 100 美元。

合併後的升級主要是為了提高規模和效率。今年 7 月，在巴黎的一次以太坊會議上，Buterin 開玩笑說，區塊鏈的路徑首先是「合併」，然後是「激增」、「邊緣」、「清洗」和「揮霍」。這裡的「激增」是指「分片」，即將數據庫分割成多個塊以分散負載的過程。這將允許區塊鏈處理更多的交易，並將降低使用它所需的費用。「今天的以太坊每秒可以處理大約 15-20 筆交易。這個以太坊……它將能夠每秒處理 10 萬筆交易，」Buterin 宣稱。

「邊緣」將實施一種稱為「Verkle trees」的新型數學證明，並使「無狀態客戶端」成為可能。這將意味著有人可以運行軟體來操作節點，而不必儲存區塊鏈的整個「狀態」，這是一個巨大的數據量。「清洗」將刪除區塊鏈歷史記錄上的舊數據。「揮霍」是「所有其他有趣的東西」，這可能是 Buterin 和加密頭頭們喜歡的任何東西。成功的合併是實現所有這些變化的第一步。它將證明分散的人群可以做有風險、有爭議和重要的事情。是時候看看他們能不能做到了。

原文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