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唐湘龍：案子過了，新的「台灣奇蹟」一定出現

健保補充保費的案子已經進到最後審議階段，預定三個月後，明年元月一日就要實施。但目前這個案子的內容，問題大了，請行政、立法兩院務必三思。

如果照現在案子硬幹，我預期，頂多三年，台灣總體金融市場可能都不再有35萬以上的單筆存款。這將是世界奇觀。新的台灣奇蹟。

我用健保用得極少。健保卡還沒有晶片化之前，我連一格章都沒蓋過。健保局曾為沒用過健保的民眾辦抽獎活動，我還抽到了一台血壓計。那沒多少錢，但覺得很榮耀。一方面慶幸自己「老當益壯」，一方面，覺得自己沒有浪費健保資源，把每個月繳的保費當定期定額公益捐款，算是充分服膺健保精神的優質保戶。

但現在，大家都用「很不健康的態度」在面對「全民健康保險」。

二代健保要補充補費，是因為一、財務吃緊；二、公平正義。避免保費完全來自薪資所得者，以及付薪的資方。所以，當初要推「二代健保」，要用「家戶總所得」收費，我支持。雖然像我這種所得結構，鐵定要增加不少保費支出，但是，我支持。可是，「家戶總所得制」沒有通過，現在的補充補費準備上路，我就擔心了。坦白說，最後，政府會「賠了夫人又折兵」。大費周章的結果，不但收不到什麼保費，還會賠上政府威信，官民互信會消磨殆盡，這個損失，太大了。

簡單講，最近金融圈子已經開始「拆單潮」，存戶努力把大額的定期存款拆成小額，以逃避單筆利息達新台幣5000以上就要課2％補充保費之規定。這當然以個人定存利率為試算基礎，利率高一點，單筆金額就要小一點。簡單講，如果定存利率1.5％，單筆金額就得小於33萬3333元，不然，就得課補充保費。

如果民眾的存款總額小於這個數額，當然無影響。但其實，雖然大家每天哇哇叫日子有多苦，收入有多低，但台灣民眾的儲蓄率一直很高。最高時，達到37％，最低大概也還有24％，最近這幾年大概也都在28％上下。也就是說，其實，大部份民眾的存款都有可能超過這個補充保費的課徵門檻，大部份民眾都有「拆單」避費的誘因。少個一百、兩百也好。光是拆單，就會帶來很大的金融業行政干擾和成本支出，這對金融秩序的穩定性實在很不好。

當然，健保局是假定「人之初，性本善」，相信人人都了解健保的初發之心，良法美意、心存善念，相信真正會找時間去拆單省費的民眾不會太多。我不知道。我覺得如果不想去拆單，主要是嫌麻煩。但真正的問題不是在拆單，而是新的定存保戶將會出現全面化整為零的荒謬局面。 [NT:PAGE=$]

「定存」的「定」，就是一定時間內的意思。期限長，利率可能高一點，但一般市場上的「定存」大概很少超過三年期。絕大部份都是一年左右。時間到了，領了利息，再決定是不是續約，續存。這個續約續存的動作是必然會有的動作，未來，銀行將提供一種台灣金融業特有的服務：就是配合定存利率水準高低，自動將「定存」的單筆額度都設定在期滿利息所得4999元的上限。這種試算，將成為銀行業為客戶提供的常態貼心服務。如果算錯了，造成客戶被課到補充保費，這家銀行一定被打槍，被質疑服務不好，專業有問題。

只要補充保費是這樣課的，初期一定有拆單潮。拆不完的，從第二年起，定存一到期，不是轉入儲蓄保險，就是自動拆單。然後，市場上就不再有收得到補充保費的「定存」。現在準備要針對存款利息實施的補充保費制度，一年後就形同具文，安樂死。這樣的法律，既沒有實際效果，更變相鼓勵金融業和民眾「合法節費」，「上下交相賊」的結果，定存小額化將成為台灣特有的全民運動。因為全民健保而來的全民運動。

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任何鼓勵民眾有小心眼去跟政府鬥法的政策，都是壞政策。目前這個補充保費課徵方式，是我所能想像最壞的政策之一。

不只「定存小額化」的風暴力量會很驚人，股利所得課稅也存在極大的不合理，同樣會引發資本市場很大的不確定風險。不是降低除權息意願，就是乾脆退出市場。這種大規模擾動資本市場、金融市場的政策，一定要避免。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或許難免，但如果成為全民運動，甚至賠上了政府與人民的互信，那真昰太不值得了。最重要的是：政府根本收不到什麼「補充保費」，健保體系還是很危險，還是得想辦法改善財務問題。

我當然不會反對健保。也不會反對補充保費。但我更不會用極民粹的方式，讓人民以為健保是all u can eat的自助餐。好像健保要怎麼收錢都不對。這樣收違反公平正義，那樣收圖利財團富人，鬼話一堆。健保壞在一個「保」字，這個「保」，是「保險」的意思，因為「保險」，因此有「保費」。但其實，「全民健保」的核心概念不是保險，是「社會福利」，如果是社福，就應該是「稅」或「捐」，那人民在面對健保的觀念就會健康一些。家戶總所得為基礎的二代健保比較合理。

不過，現在講這些，曲高和寡，民眾的耐心有限，聽不了一兩段。當務之急，是政府如何調整補充保費課徵方式，如果想不出好點子，也不能用現在的點子。照現在的點子去做，不只弊大於利，而是，弊很大很大，利很小很小，會讓「全民健康保險」的健康快速惡化。三思。務必三思。

(本文作者唐湘龍，資深媒體人、時事評論家，NOWnews《今日新聞》名家專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