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戰美元：人民幣比曾經的日元強在哪

部分地作為美國經濟相對衰落的必然結果，部分地由於美國財政管理不善——其明證就是2008~2009年度的全球金融危機——越來越多的專家異口同聲地說，一個多極化的國際貨幣體系將很快取代美元的單極時代。

全球貨幣體系的預言家們最近的另一種時尚就是盯住中國的人民幣，將其作為挑戰美元的頂級貨幣地位的首要候選者。目前，很少有央行持有人民幣(我已經統計出總共11個持有者，盡管名單一直在拉長)，持有者只有很小一部分股票以中國貨幣計值。不過，這並沒有阻止一些人斷言，人民幣隨時都可能會風靡世界。事實上，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最近發表的一份研究報告預測，人民幣可能在未來十年內成為世界上地位最顯赫的儲備貨幣。

當然，這不是歷史上第一次，投機商預測，一個迅速增長的、作為出口大國的東亞經濟體的貨幣將取代美元的霸主地位。20世紀70年代，全球貨幣事務的許多觀察家紛紛就未來“多中心”的全球貨幣體系做出類似的預測，指出美元在上世紀70年代早些時候失去黃金(1377.40, 6.40, 0.47%)的支援后的衰落。

像今天的人民幣一樣，日元被看作是能夠挑戰美元冉冉升起的太陽。從1972年左右開始，以日元計價的資產開始出現在一個個央行的庫房里，其在此后十年內得到擴大。然而，日元國際化最終停滯在1992年的高峰，當時僅占全球儲備的8.2%。所以，中國的“紅鈔”今天要比日元幾十年前有更大的機會挑戰美國的“綠鈔”嗎？

傳統觀點認為，一國貨幣要作為全球儲備貨幣得到廣泛應用，必須滿足三大條件。首先，發行國必須有很大的全球經濟影響力，包括在全球國內生產總值(GDP)和世界貿易中的相當大的比重。其次，國際上必須對這種貨幣價值的穩定性(這取決於價格和政治的穩定)有信心。第三，這種貨幣必須方便用於國際交易，而這取決於發行國擁有穩定的金融市場，可以提供種類繁多的、大量而自由地買賣的工具。

在第一點——即具有相當大的國際經濟影響力——20世紀70年代的日本和今天的中國都獲得高分。然而，彼此相對而言，與日元最初被視為美元的潛在挑戰者時的日本相比，中國今天的結構性經濟地位要強大一些。中國今天在全球GDP中所占比重為11%左右，這實際上與日元作為儲備資產首次亮相時日本所占的比重幾乎相同。然而，人民幣所占有的優勢是，美國今天所占的全球國內生產總值的(名義)比重要比美元成為頂級儲備貨幣以來的任何時候都低，這一比重2008年第一次跌破25%。因此，相對於現任頂級貨幣發行國而言，中國今天要比日本40年前處境好一些。

目前，中國在全球貿易中所占份額為11%左右，遠遠大於日本在1972~1973年度所占的7%。更重要的是，相對於美國而言，中國在全球貿易體系中的地位更為令人印象深刻。今年年初，美國商務部宣布，2012年，中國正式超過美國成為世界頂級的貿易國。就其本身而言，日本在全球商務方面從未接近於超越美國，即使在其20世紀80年代經濟繁榮的時期也是如此。因此，從結構的角度來看，人民幣與多年前的日元相比，具有更強的起始地位，顯然遠遠沒有充分發揮出其作為全球儲備貨幣的作用。

撇開結構性地位不談，日元之所以未能充分發揮其作為儲備資產的潛力，一個關鍵原因與一個事實相關，這就是，日本政府並沒有鼓勵日元起到這種作用。事實上，東京當時積極遏制日元的作用，因為它擔心，伴隨著發行一種全球性貨幣的必然是自主權的喪失。

尤其是，日本從未充分開發國庫券的市場——至少不是一個可能挑戰與之相當的美國國庫債券市場的市場。國債被央行普遍認為是持有外幣的適當工具，因為它們不僅具有流動性，同時還不帶來任何信用風險。日元作為儲備資產的首次亮相過后10多年，日本國債市場仍然充斥著不必要的交易成本，包括出售證券的稅賦、賺取利潤的預扣稅，以及對證券交易可以在何時進行的嚴格限制等。相比較而言，美國沒有對國債市場參與者強加任何此類成本。

我們所了解的中國的現狀如何呢？中國是否懷有人民幣的全球雄心呢？從長遠來看，答案似乎是肯定的。中國最近已采取措施，擴大人民幣的全球作用，特別是在國際貿易結算方面。但是，它仍然有很長的路要走。

目前，人民幣仍然是不可兌換的貨幣，因此，持有人知道，除了在中國和少數較小的離岸中心之外，他們無法響應需求，將人民幣兌換成任何其他資產。總之，在人民幣能夠保障可兌換之前，其作為儲備貨幣的價值會受到嚴重限制。一些報告稱，這到2015年就可以實現，但仍有待觀察。

最後，如果日本的經驗教訓對中國來說是前車之鑒的話，人民幣僅僅可兌換是不夠的。雖然日元在1980年成為完全自由兌換貨幣，但這並沒有讓日元躍居全球貨幣等級結構的頂部。中國需要發展穩定的、多元化的、流動性的、開放的和有深度的金融市場。在其中，外國投資者，包括中央銀行，可以輕松地購買和出售人民幣證券。最重要的是，中國需要把重點放在其國庫券市場的發展上。

(作者為美國紐約州錫拉丘茲大學馬克斯韋爾學院政治學副教授，尹宏毅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