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百里的烏龜哲學:慢不表示企圖心小

臺灣是科技大島，要尋找代工筆記型計算機方面的企業人才滿地都是。要知道，臺灣生產的筆記本電腦在全球的市場占有率近90%。但如果要尋找一位既是筆記本電腦行業里的領軍人物，其本身又具有深厚的藝術修養，那就只有一個人——廣達計算機董事長林百里。

對于生產筆記本電腦和收藏藝術品這兩件事，林百里都不是玩票。廣達目前是全球第一大筆記本電腦研發設計制造公司，并早在2006年就被美國《財富》雜志評選為全球500大企業之一，并榮登《財富》“2010世界最受推崇企業”第12名。從蘋果計算機、戴爾(微博)、索尼、惠普(微博)、東芝(微博)、亞馬遜(微博)……諸多世界IT制造業大廠，都是廣達的客戶。

更難得的是，在其他行業大佬為訂單、研發忙得不可開交之際，林百里卻有閑暇沉浸在“美女環抱”的藝術世界里。之所以說是“美女環抱”，是因為在企業總部，即臺灣林口市——一個距離桃園中正機場僅15分鐘車程的市鎮，林百里設立了一個“廣雅軒”，收藏了諸多張大千作品，其中又以一幅幅風姿綽約的仕女圖最為人津津樂道。雖然，林百里很少透露所收藏的張大千畫作的數量，但是依照藝術界人士的推估，應該有一半以上的張大千真跡都被林百里收入囊中。

今年6月，張大千的經典畫作《嘉耦圖》在香港蘇富比拍賣會上拍出超過1.5億人民幣的天價，創下張大千畫價的一個新紀錄。比預估高出近10倍的價格不僅令藏友咋舌，也讓專家跌破眼鏡。雖然無法證實，但市場推測買家就是林百里，畫作是他通過電話操縱現場專人競價所得。

不過，盡管在張大千畫作方面有著不菲的成就，但林百里在筆記本電腦方面的成績，還是可以遮掩其“張大千頭號藏家”的風采。

飛天烏龜

嚴格地說，林百里并不是土生土長的臺灣人。他是在17歲那年從香港來到臺灣，就讀臺灣大學電機系。當時，臺大電機系是臺灣聯考的第一志愿，可以說是臺灣科技人才的搖籃。也就是在大學時代，林百里認識了他日后的創業伙伴，即現在大力推廣內地西部兒童教育的溫世仁。

林百里和溫世仁的創業是從一家名叫“三愛電子”的計算器公司做起。后來溫世仁和友人另創英業達，同樣是涉足筆記本電腦領域，兩人的感情始終深厚。曾經，林百里和溫世仁渡過了艱辛的創業過程。當時為了要到美國、歐洲拿訂單，兩人經常睡在小旅館里，白天去拜訪客戶，肚子餓了就啃面包。

在創業過程中，林百里一直強調自己獨創的烏龜哲學。龜兔賽跑的故事大家都熟悉，但是要一個人當一只慢吞吞的烏龜，卻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林百里的邏輯是：“慢沒關系，只要最終走得到就可以了。”他還常跟員工說：烏龜如果和兔子比，一定贏不了。烏龜要的只是跟自己的過去比，那樣就會一步比一步往前。而兔子跟烏龜比，一定會懈怠。而且，林百里常常把自己比作“飛天烏龜”。意思是走的慢，但不表示企圖心小。隨著路愈走愈遠，有一天烏龜也會飛上天。

在上世紀90年代，臺灣開始流行科技股上市風潮。當時林百里所創立的廣達，擊敗所有對手，拿到戴爾計算機的大筆訂單，早就有條件上市。但是林百里卻表示他并不缺資金，加上他希望等到再準備充足一些、客戶群更穩固了再上市。所以，廣達是臺灣五大筆記本電腦廠商中最晚上市的公司。然而上市后，經過十多年的長跑，廣達一路超越、領先對手，成為全球最大的筆記本電腦專業代工廠，市場占有率更超過三成。

這樣的烏龜精神深深影響廣達的企業文化。林百里曾經比喻，做企業像賣水果，一定要等水果成熟了，才能拿出來和別人分享。企業規劃上市也是一樣，太早上市，就像是水果還沒成熟，吃了會拉肚子的。最終，廣達在1999年上市時，創下850元(新臺幣)的天價，更成為臺北股市的股王。至今，廣達仍然是所有筆記本電腦代工企業中股價最高的一家。

即使今天在科技制造業已經有一席之地，林百里仍然在尋找下一個黃金機會。筆記本電腦最美好的時光可能已經過去，下一個趨勢會是什么？

11月，林百里回到母校，捐贈了一座“廣達研發云”給臺大。他希望，通過這種努力，臺大能與麻省理工學院等國際一流研究機構在技術研究方面有更多交流、提升的機會。

之前，在一場由諸多臺灣工商業巨頭參加、以討論節能減碳為主題的活動中，林百里提出，廣達正積極發展新3C，包括“云端運算(cloudcomputing)”、“互連性(connectivity)”與“終端裝置(clientdevice)”。他說，搭配云端運算，可以減少能源用量，未來還會有低耗能計算機和其它低耗能裝置。這對他來說，會是一個再度創業的機會。

即使年過60，即使之前生過一場大病，但是，談起趨勢，談起收藏，都完全看不出林百里有倦怠或退休的意思。

藝術人生

在臺灣的眾多企業家中，能夠把企業做到世界一流水平，同時又能把興趣玩得盡興的企業家并不多。像是臺灣“經營之神”王永慶，在過世的前夕都還在巡視美國的工廠；前文提過的已經過世的溫世仁，臨終前除了事業之外，更奔走于西部的兒童教育和信息落差。

但林百里的工作觀卻很有意思。他曾經在接受媒體訪問時說，一個董事長為什么一天要工作12個小時？要是這么算，那英特爾(微博)的老板要管的事情更多，他不是應該24小時不睡覺了嗎？其實，一個董事長一天應該工作兩個小時，玩20個小時；或是頂多工作三個小時，也就是一個上午或一個下午。

他自己正是這種工作觀的實踐者。他四處看畫、看精彩的藝術作品，從中找出宏偉、深遠的意境；他喜愛貝多芬，陶醉在千萬元級別的高檔音響中；他還喜歡聽昆曲……

在臺灣杰出的企業家中，和林百里意境相似的還有奇美集團的許文龍。他所做的塑化原料ABS可以做到全球第一，但他仍然堅持清晨出海釣魚、晚上和同好一起彈奏四重奏樂曲，此外他更是一個全球知名的小提琴收藏者。聯華電子榮譽董事長曹興誠也是他們的同道。他把晶圓代工做到全球第二大，在藝術收藏的功力被譽為家里有個“小故宮”，舉凡中國歷代藝術品的精華，都是他的藏物。

類似這樣能把企業做大，又能把個人興趣做深的感覺，是林百里心中的理想境界。他舉例來說，乾隆皇帝算是清朝盛世，但是乾隆白天批公文，晚上一樣可以畫畫、寫字。

藝術家風韻的特質不僅豐富了林百里的生活，還同時反映在科技創新的靈感上。很多人不知道，中國的書畫藝術和科技創新有異曲同工之妙，這一點卻在林百里的演講中詮釋得淋漓盡致。

林百里認為OEM或ODM代工，就像書畫的基本功“臨摹”，而張大千在作畫時的畫境有“六求”，臨摹、寫生、立意、創境、求雅、求風骨，以為極致。如果科技業經營只停留在臨摹，而沒有自己的創意、創新，就不會走入大師境界。所以和畫作一樣，科技創新必須經歷臨古、仿古、變古三個階段，最重要是要法古變今。

藉由潑墨的技巧，張大千把國畫中的境界拉高到另外一個創新層次。從中，林百里體會到，張大千的前半生相對保守，畫風停留在花鳥山水人物，反而是過了60歲，境界大開，創造出大師級的作品。

正是在對藝術的領悟之后，林百里從書畫、科技的相互融合中看到了獨特風格的所在。也正是和張大千渾然天成的潑墨山水一樣，林百里也在尋找自己下一次躍升的機會。